啤酒屋的轻松
    人喝酒菜肴丰盛、煎炒烹炸热气腾腾; 西方人喝酒却相反, 光光的桌面啥也没有,只是举着个酒杯干喝。所以走在美国洛杉矶大街上,我对什么都新鲜都新奇都愿兴致勃勃地瞅上那么一两眼,只是对酒店不屑一顾。当《世界日报》记者王艾伦小姐邀我们去洛杉矶别具    特色的“啤酒屋”喝一杯时,我表面上为了礼节而热情响应,心下却不以为然,什么别具特色?空着肚子灌啤酒而已。
    走进“啤酒屋”,我却大吃一惊。所有墙壁及天棚全是木板装修,深褐色油漆与灯光相映,呈现出一片暗红的温柔。一张张同样暗红色的大圆桌前坐满了各种肤色的酒客,看来生意不错。使我大吃一惊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在这一片暗红的温柔下,竟有着金灿灿的地面。仔细望下去,原来是厚厚的一层花生皮!踩着地毯般软软的花生皮,我们捡一空桌坐下。立即就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女郎走过来,手端着一盘花生朝我们桌面上撒网般地一抡,盘里的花生凌空飞泻,均匀地撒满桌面,绝无一颗掉到地上,动作干净利落娴熟。我不由地想起我们川菜馆斟茶的服务员,扛在肩上的长嘴壶轻轻一抖,一道亮线直射进茶碗里,不漏一滴。看来各国饭店都有招徕顾客的经营之道。
     王小姐告诉我们,啤酒花钱买,花生随便吃,桌面上花生一减少,酒吧的服务小姐便翩然而至,又以迅速而优美的动作,在桌面撒满花生。我在喝酒方面水准极差,但吃花生倒是高手。况且吃起来可以随便往地面抛花生皮,这实在是惬意得。“啤酒屋”的老板很精明,随便扔花生皮是一种奇妙的创意。在暗红的暖色氛围中响着叮咚的琴声, 客人踩着“沙沙”作响的金黄色地面, 有滋有味地喝着酒“, 乱    扔瓜果皮核”,却享受着高雅的懒散,文雅的自由。
    在美国, 无论走到什么地方, 我都始终腰骨笔直地保持着高度文明举止,尽力维护民族尊严。只有在“啤酒屋”,我才得到真正的轻松。我不相信金发碧眼的老板是以“为人民服务”的思想来为客人创造这种舒适和轻松, 应该说是利益驱动他们拼命地苦思冥想。
警惕的尴尬
    去美国前, 作家邓友梅给我们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说我们一个很有名的教授去美国访问期间,在厕所里被盗贼打劫。那盗贼伸手向教授要50 美元, 教授谎说没有钱。盗贼大怒, 动用蛮力, 终于从教授的身上搜出一张100 美元的大票。盗贼得意地对教授摇晃着100 美元的票子, 然后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50 美元零票子塞给教授, 因为他要的是50 而不是100 美元。教授惊讶万分,强盗竟然还讲信誉。
     正惊讶之时, 盗贼却又猛的挥拳狠打过来。教授的惊讶立即变成惊恐。盗贼打完之后, 一本正经地对教授说:“你知道我为啥打你吗?因为你这个人不诚实!”说完扬长而去。
    邓友梅讲这个事的目的是要我们在美国提高警惕, 特别是去厕所,最好结伴同行。由于我人高马大,至少表面上有股威慑力量,所以众作家都幽默地说:“上厕所一定要拖着邓刚!”
    嘻嘻哈哈之后, 我倒不由自主地有点责任感了, 走在美国的大街上, 我时不时地就神经质地握紧双拳, 特别是去厕所。问题是所有的厕所都那么洁净那么安静, 我的紧张感责任感荡然无存甚至有点沮丧, 我简直就盼望有个盗贼跳出来, 给我个见义勇为的表现机会, 回国还能写篇惊险小说呢! 一次, 我们走在赌城拉斯维加斯大街上, 前面突然出现几个衣冠不整、肤色深褐的年轻人, 他们朝我们投来异样的眼神并古怪地笑着。我断定这帮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便立即警惕万分并堂·吉诃德般神圣起来。我决定独自勇敢地走在队伍最前面,暗暗握紧手中的傻瓜相机,关键时刻,这玩艺儿也能当手榴弹用。
    有两个小子见我走在最前面, 竟兴高采烈地迎着我跑过来。还没等我明白什么, 就一下子塞进我手里好多彩色画片。忙乱中我只看到画片上有摆着各种优美姿势的靓女, 还有一串串我看不懂的英文字。正愣怔之际, 后面的人爆发出一阵笑声。原来他们早知道这是为妓女发广告的人, 没想到我奋勇抢先去要广告。这下子我委屈万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后来我才发现, 他们只要见到人高马大的男人就像见到猎物似地往上冲, 身旁走路的高个子美国佬也在劫难逃。
赌场奇趣
    凡是第一次去美国旅游的人, 大都要去拉斯维加斯赌城观光。这实在是一座奇特的城市, 没有港口, 没有矿产, 没有肥沃的土地, 仅仅是为了赌博而在寸草难生的沙漠中建起一座规模可观的城市, 建起世界最大的有5 千多个房间的米高梅饭店。这令人啼笑皆非的壮举, 竟然举世闻名。
    由于多年的宣传, 由于看了一些凶杀打斗的枪战片, 我对赌城充满了神秘和恐怖。这里所有的宾馆饭店都设有赌博场所, 灯光闪烁,你看到的是一排排老虎机的海洋。我们走进世界最大的米高梅饭店也就是走进世界最大的赌场, 头上是星朗月明的人造天空, 不断变幻的云层里还时时闪现童话故事里的人物。巨大的赌场大厅没有喧哗, 没有噪杂, 永远保持着令你舒适的恒温, 永远保持着令你眼悦的亮度, 永远保持着令你愉快的清洁。
    吃、喝、拉、撒、睡, 一切应有尽有,只缺少一样东西———钟表。走遍所有大大小小的赌场, 你绝对看不见一只钟表, 无风无雨无时间概念,你就放心大胆地赌吧!
    不过, 赌城所有的工作人员, 包括赌“21点”的“庄家”小姐和先生,全都彬彬有礼地朝你微笑, 而且只要你走进赌场, 哪怕只赌10 美分,也能享受一顿免费供应的美餐, 这不但不使你感到恐怖反而感到有点惭愧。众作家们尽管囊中羞涩,仍不禁跃跃欲试, 想扔几美元体验体验。问题是大家压根不熟悉赌场,在咔咔作响的老虎机前笨若呆牛, 在“21 点”赌台前目瞪口呆。然而毕竟是作家, 个个头脑聪慧, 不一会儿便都看出门道, 特别是郭雪波, 这个写沙漠而著名于中国文坛的壮汉, 非要投上几十美元,赢赢资本家。他左瞅右看,认真研究。凌晨,他推醒我,疲惫但兴奋地说赌博没啥神秘没啥可怕的, 这其实也是一门科学, 只要精通其中概率,就可以制胜云云。
    第二天参观, 郭雪波还是不服气,一副壮志未酬的表情。后来走到一台老虎机前, 刚要比试, 一看是1美元标准,又舍不得了。又走到一台投25 美分的, 郭雪波这才雄纠纠地显起身手来。他打了几个25 美分,恰如花生豆掉进老虎嘴里, 毫无反应。又打了几个,依然如此。大家都笑起来, 郭雪波将手中最后的一个25 美分投进去, 继续用力并认真地扳动手柄, 没想到奇迹来了, 老虎机铃声大作, 灯光频闪, 犹如一台鸣警笛闪警灯的警车。当时我们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还以为老虎机坏了。当赌场的游客纷纷跑过来围观,并纷纷摩挲郭雪波的手, 说是沾点福气时,我们才知道郭雪波赢了。赢家是1000 倍, 但因底价是25 美分,太低, 乘1000才等于250美元, 然而我们都自豪得要命, 似乎打了一场大胜仗。直到访问结束, 飞机升空,个个还喜气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