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儿，不居住忧伤——为《马天晓诗选》序
作者：陈景文  来源：东北作家网

    天晓的诗要结集出版，虽说这在金钱可以运行很多事情的今天并不为奇，可我还像睁着闺房出秀那样的眼睛盼着它的俊俏。他几次长话嘱我为序，更有如庄稼人用一生积蓄翻盖新房一样的欣喜，且前来帮工的人在立起架子之后由我骑檐拧脊。在人情微弱的当下，我之所以这样强调，明眼人一下便可触摸到世态中的远近厚薄。虽然，通向欲望的长路中有无数灵魂在挣扎，我还愿为娘家哥哥呵护他的初行；在水泥钢筋林立不屑土屋毛道的精神贬值中，返朴归真一面早时农家的旗帜，也正应了《论语》“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的概括和总结……
    我与天晓相识于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末，算起来已有几十个年头。那时，我在黑龙江日报《农村版》编辑副刊，他在巴彦县文化馆工作。已故友师李冰牧也是巴彦人，他邀我去参加他们县里的元宵诗话会，相识并相交了“众多县里的文化人”。（天晓诗句）以后我又给他们县里的作者出了专版，并与一些文友保持着友情。他们的纯朴纯真，点燃了我的青春之火，我为那片土地写下了“那片冒着春风的土壤”的诗章，并收进了不少文集。由于这种质朴的延续，于十八年后我任省新闻出版局副局长时，还破例为巴彦县办理了《巴彦文苑》出版。天晓是那时作者当中与我保持往来最久的朋友，县里文化部门的领导也知我们的关系，一有文化活动便派他到省报找我。他们那简陋的县委招待所消退过我与他彻夜长谈的月光，我家九站公园没有电梯的九层楼上亦存有他对未来憧憬的拂晓。在那个还拿记者文人当回事儿的年月，以致使已故的县委常委宣传部长李甫对他私自招待我而责怪。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时有联系时有中断，但彼此的心都悬着对方。虽不是发小在一地长大，对他“与蝈蝈迷藏”，“与浪花抒臆”，乃至“弹着童年的花玻璃”那些记录生活，记录儿时的诗句倍感亲切，仿佛一股纯净的原始炊烟，也把我带回鲜露滚满青叶的早晨和火烧云挂在天边的傍晚。天晓的诗写的不是很多，更不刻意用它去换躬身拉犁所未获得的东西，完全是出于兴致，这倒是我格外感到的朋友情谊，亦是我对他真实生活底蕴的乡村素描、原野风情笔墨的敬然。时代飞奔着前进，生活当会日新月异。不适应颠簸者有之，习惯笔直的人也在望洋兴叹，没被生活淘汰的，其实都是忠实于最初生活的人们，与政与文没有二致。现代都市那么多光怪陆离，为啥一说以往，总是“花蓝的花儿香”呢……
    天晓的为人是极其真诚的，真诚的我不想用文学去修饰，乡下流行说谁处人长久，他便是那种。在他诗集付锌的日子，我不想更多的提及诗艺诗技，因为真诚才是文学的通行证。我没有忘记在创办《生活报》时，他为我们发行沿街叫卖的情境，感动的冯东海总编和大家都要哭出来的情景。天晓比我年长几岁，但不以容颜记载岁月的年代，他却叫了我家人几年的嫂子。一段时间我们便将错就错，他说是为了表达对我的尊重和更随便一些，我不计较这理由的牵强，反倒被他的赤情灼热。人云，你看他如何对待别人，首先要看他如何对待自己的亲人，稍有生活经验的人对这简单直白的话都不陌生。这部诗集里天晓也用凄婉的笔记记录着告别家乡时的落魄：“揣上文稿/携着爱妻/两手扯着三个/我那年幼的娇女……”一种酸楚的泪印证了我对天晓当时的怜悯和理解。后来我也不断地打探他的消息，也知他去过的地方，也许是必然必至，但他还是这样描绘：“本意是亡命天涯/谁知铸就的却是/今生的奋起。”这怎能不勾起我于上个世纪的1993年到海南前的凄凉凄寂凄然。听说这些年他在北京些许发迹，我想苍天也该对他的付出有所回报了。虽说这与之流出的汗和血是微薄的，好歹他的精神境界里还和许多文人一样，不以此为价值判断，只不过为告别故乡记得离有琴声，朋友重逢录出笑影相随。这次，天晓自己爽朗的告诉我，他现在是股骨头坏死，我即戏言，“都这样了，还不抓紧去逝，给孩子留啥麻烦”，电话那边的他笑个不停，我也好像看到他拄着拐杖，继续着田垅跋涉。我们都是农民的后代，怀旧是上了年岁人的共同，每天的清馨都会连着出发的地方。我更认为生活好转是生活的改变，大多乡村出身的文人都少有贪婪的企求，否则，他也不会将几十年前《彩蝶》小诗收入，录下小女儿放蝶，用童声转化成自己的与人为善：“春天是大家的，也该分与邻里”。他一直用自己的辛勤与命抗争，曙光到了人也老了，所幸的是我们的童心没变，这又是物欲横行也不可阻止的。在这就不扯分配不均造成的社会危害，那些虽说对我们有所祸及我们又没办法操心的事儿了。
    简要地读取诗友诗章，粗略地回首人际人生，把我也唤回炕头上五斗柜里简单铺盖的时光。真情朴素向来都是真理的发源地，看过天晓的这部诗集，就可将他的坦率、纯真、淳朴的风貌尽收。还说什么直白是诗之大忌，我说真诚才是快乐的摇篮。我想天晓请我运笔，也不是为了听些没有意义的奉承，因为无论你拥有多少财富，虚伪是打不开情感大门的，所以，我们都愿意回到童年，因为那儿，不居住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