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的勇气
高平

高平与雷抒雁（左）在北京

     近日读《中华诗词》去年第12期，上面有一篇忽培元先生写的题为《诗人幸会更无前——首届中国古体诗词创作学术论坛侧记及人物速写》的文章。其中有这样一段：
    “我的陕西乡党、著名诗人雷抒雁兄……一上台发言，首先发泄不满：‘说两句题外的话，前几天刚从中国诗歌节归来。诗歌学术座谈会，应该着重介绍专家诗人，不应光介绍领导。可诗歌节上介绍来宾仅仅截止到副部级以上。我们今天好像也是这样，我看这同学术研讨会的内容很不相符……’他情绪有些激愤，全场为之愕然。马凯先生插话说：‘我非常赞成抒雁同志意见。我们几位是作为诗的票友来参会的。会前我也建议不要设主席台，搞成圆桌会议，我们就坐在下面，同大家一起讨论。’何建明说：‘考虑到是首届论坛，应该有个仪式，以后专题研讨就不这么搞了。’……雷诗人此举，也并非多余。这当然也不能说就是民主意识，至少是一种敢于顶风之态度。时下拜金、拜官之风日盛，大有甚嚣尘上趋势，庸俗之风，无孔不入。文坛并非真空，诗界亦非圣土。些许灰尘飘来，不及时清扫，也会积垢难除。”
    感谢忽培元先生的报道和评论，它使我精神为之一振。忍不住想写几句话，而且打电话征得了抒雁的同意。
    通过我与抒雁同志多年的接触，明显感到在他身上具有“冷娃”、军人、诗人三重性格基因。这一次，他公然在十分令人瞩目的会议上，直指官本位的积俗，说出了我早就想说而毕竟没有敢说的话。我不能不佩服和 赞美他的勇气。
    抒雁所说的“诗歌节上介绍来宾仅仅截止到副部级以上”的事情，在王彦明、赵卫峰《2011年中国诗歌点击》一文中也有提及：“比较有意思的新闻是关于中国诗歌节的。据说诗人在今年的中国诗歌节受到了冷落，领导干部成了诗歌节主角。终于让急于在诗歌节上摆POSS的诗人们寒了一回心，纷纷悄然离席。”
    我在文艺界工作了一辈子，参加过省内外无数次的诗会、研讨会、颁奖会、代表会、纪念会、庆祝会、联欢会等本属于学术性质的活动，深感崇官、捧官、颂官确是无处不在的、极其鲜明的一大“中国特色”。会议的组织者和主持者，为了“争取领导支持”，“提高会议规格”，都少不得要恭请党政官员出席。在排列主席台的位子和介绍与会领导时，一般是副厅级以上，如果是省委部门来的，则放宽到副处。至于作家、艺术家、专家、学者、教授、编辑、记者，不论成就多大，名望多高，资格多老，只要你没有足够级别的官衔，是没有“被介绍”的资格的。文字报道也往往只列出席官员的名单，而不见他人。有的发奖大会，也只见发奖官员的名字，而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得了奖。总之是“以官为本”，而官又“以级为准”，而级又“以高为贵”。所以我曾在《闪念》中写过一则：“没有任何官衔的李白如果活到今天，开什么诗歌研讨会也坐不上主席台。”可是，就是这样两句话，在正式出版时也被删除了。其原因不言自明。如果总是重官衔，轻文化，而且以此为天经地义，我们只能是“官员大国”，谈什么建设“文化强国”？
    今后的学术活动，真能如马凯先生所说“不要设主席台，搞成圆；会议”吗？真能如何建明先生所说“以后专题研讨就不这么搞了”吗？我看未必，因为他们一个是国务委员，一个是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官衔还是不够高，全国的学术会议不会都听他们的。至于雷抒雁的发言和我的文章，就更是说了也白说、写了也白写了。因为我们深知：撼山易，撼官本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