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学良旧居陈列馆东侧，有一座二层中西合璧式独栋别墅，清静、精美、雅致。围墙上攀爬着植物，春夏之际，郁郁葱葱，衬托得小楼别有风采。这座小楼，俗称“赵四小姐楼”，1929——1931年张学良将军和赵一荻女士曾在此居住，留下无尽的欢声笑语、海誓山盟与蜜意柔情……

　　这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张学良旧居的重要组成部分，占地587平方米，建筑面积472平方米。红色整齐的瓦，错落的檐，五颜六色的望板，赭红色的楼体和围墙，在张学良旧居风格迥异的灰色外墙建筑群中，宛若亭亭玉立的少女、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小楼采用东方框架结构，与人字梁结合构成大屋顶，木板封檐，西式仰瓦，形成典型的日本建筑风格，看上去好像一座独立的城堡。整栋楼精美大气，既有中国传统风格的描金彩绘，又有欧式建筑风格的雕刻廊柱。1996年列入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2001年11月底，正式向游人开放，定名“赵一荻故居”，匾名由沈阳市著名书法家、文史专家李仲元题写。赵四小姐并没有改写历史的能力，但是历史却永远有她的一笔。

　　推开大铁门，满院花香。一楼设接待室、餐厅、琴房、舞厅、衣帽间等。在门厅西墙上，悬挂着赵一荻父亲和母亲的照片及简介。赵一荻父亲赵庆华，字燧山，浙江兰溪人，毕业于香港拔萃书院、两广电报学堂，曾任清邮传部主事，民国国务院秘书，津浦、沪宁、广九等铁路局局长，交通部航政司司长，参议院议员。梁士诒任总理时曾任交通部次长，受“二等嘉禾章”、“三等文虎章”。为人耿介不阿，为官清廉。赵一荻母亲吕葆贞，是赵庆华的侧室，1934年赵庆华原配夫人刘氏去世后，吕葆贞被扶正。

　　赵一荻（1912——2000年），女，原籍浙江兰溪，原名绮霞，因其1912年5月28日出生于香港时，东方天际出现一片绮丽多彩的霞光而得名。天生丽质、谈吐出众，15岁便登上《北洋画报》，成为封面女郎。

　　张学良在北京时，就与赵一荻兄长结识，时常到赵家做客，赵一荻的父母对他的印象也很好。赵一荻16岁在天津蔡公馆舞会上初识张学良，爱上了心目中的英雄。1929年3月，时任东北边防司令长官的张学良，给赵一荻打长途电话，问她能否到奉天（沈阳）来旅游。几天后，她电话回复，业已征得父母同意，准备应邀前往。于是怀着一颗少女芳心与满腔挚爱，舍生忘死地东出山海关，秘密来到风云动荡的沈阳。上路时，赵家全家人都曾赶到火车站送行。此时张学良将军已有妻室，发妻于凤至对张学良提出要求，不许赵一荻踏进大帅府一步，也不能给任何名分。但赵一荻决心己定，不顾一切与心上人同居于沈阳“北陵别墅”。

　　赵一荻刚到沈阳，赵庆华在天津《大公报》的醒目位置发表声明。声明原文很短，除介绍家世，便称：“四女绮霞，近日为自由平等所惑，竟自私奔，不知去向。查照家祠规条第19条及第22条，应行削除其名，本堂为祠任之一，自应依遵家法，呈报祠长执行。嗣后，因此发生任何情事，概不负责，此启。”赵庆华随即声言自感惭愧，从此辞离仕途，退隐而居。

　　赵庆华此举，是有其高明构想之处，张赵两家父一辈、子一辈，素有往来，赵庆华夫妇该是了然张学良与女儿两情相悦之事。尽管他们欣喜张学良英雄少年，前途有为，可怎好让女儿许给已有家室的张学良，更何况其显要的身家呢。送女于私下，再绝情于公众，既断了有情人的退路，促其亲成，又挣得了门庭清白，不失身份，一举两得。适时，诸军阀凭借军力，争战不息。张学良主政东北奉系，赵庆华官任北洋政府，认亲与否，多有不便。赵庆华藉此急流勇退，既可避免政争之嫌隙，落人口实，又可减免张学良恩怨之忧虑，任其放手作为。如此黑白分明，正似赵庆华其人的耿介、清廉。可怜天下父母心，赵庆华家事外扬，绝非盛怒下的单纯。

　　赵一荻以秘书身份心甘情愿地陪伴着张学良。心胸大度、温柔贤慧的于凤至被她的一片真情所感动，力主在少帅府东侧建起这幢小楼，让她居住。两人还以姐妹相称，和睦相处。1929年赵一荻为张学良生下一子，取名张闾琳。

　　门厅北侧墙上悬挂着1988年张学良和赵一荻夫妇进餐时留影、1992年7月二人在台北家中合影。从1940年开始，赵一狄开始陪伴张学良长达半个世纪的幽禁生活，从风光无限的副总司令到沦为阶下囚，辗转台湾再到美国的暮年，相守一生，平淡而又充满传奇。52岁时与张学良正式结婚，2000年88岁离世。曾惊艳了民国整个时光的“赵四小姐”，放下荣华富贵，忠贞不渝的爱着、不离不弃地陪伴张学良整整72年。

　　餐厅简洁雅致，虽然楼内没设有厨房，但两人对坐，亦有着家的温馨。琴房简静，令人赏心悦目。想她寂寞或高兴时，弹奏一曲，指尖音符流淌，无限美妙。舞厅不大，但尽显豪华，屋顶画着辉煌的金顶彩绘，法式家具件件可称作艺术精品，情调浓郁，美不胜收，展现了赵一荻追求浪漫生活情趣的个性。这里留有她太多浪漫的梦想，哪里会想到以后的岁月里历尽波折。

　　通往二楼的墙上挂着两幅照片：1990年6月1日，张学良将军九秩华诞在台北圆山饭店举行，两人盛装合影，佩戴着胸花，大红桌面、醒目的寿字，喜气灼灼。第二幅是赵一荻在台湾井上温泉养鸡的情景，光影斑驳中，很是沧桑。

　　赵一荻无夫人的名分，对外则称张学良的私人秘书，长期侍从左右。张学良1933年3月11日通电下野后，伴其由上海乘意大利邮轮启程赴欧洲考察。张学良1934年1月8日回国返抵上海后，就任豫鄂皖三省“剿匪总司令部”副总司令职，蒋介石任总司令，自此即谋划如何“剿共”后，再对抗日军的侵略，然而张学良建议“停止内战，一致抗日”，与蒋介石“安内攘外政策”冲突，几次上书劝诫无效，进而哭谏也毫无结果，直至决心兵谏。

　　1936年12月12日，与西北军杨虎城发动“西安事变”，最后达到了目的，蒋介石答应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张学良为示负责，亲自送蒋介石回南京，开始了长期被幽禁的生活。

　　张学良在溪口、武岭学校、雪窦山中国旅行社招待所幽禁期间，当局允许张学良的夫人于凤至和赵一荻与他同住。但于凤至为了使赵一荻更好地抚养幼子，自己留下陪伴张学良。而后的三年幽禁中，由溪口辗转江西、湖南的生活，使她的身心受到很大的伤害，张学良便向军统局局长戴笠提出，让于凤至出去治病，由赵一荻来照料自己的生活。蒋介石批准了张学良的要求。

　　赵一荻在香港生活是很安定的，加上幼子闾琳需要母亲的照料，不去完全可以。但她觉得张学良更需要她的陪伴照料，宁可母子离别，把闾琳托付给十分信赖的美国朋友照料，只身前往，陪同张学良一起过幽禁生活。此后，赵一荻就再也没有离开张学良，一直陪伴到台湾。

　　在与世隔绝的寂寞中，张学良和赵一荻的失落可想而知。他们相依为命，张学良把一切希望和欢乐都寄托在赵一荻身上，赵一荻则尽自己全部的力量给张学良以安慰和照料。见过的人都说，赵一荻经常身着蓝衣，脚登布鞋，几乎洗尽铅华，终日陪伴在张学良身边，令人感动。

　　走上二楼，书房兼客厅、办公室、卧室等，一一看过，装修别致，置身其间，能感受赵一荻的音容笑貌……会客厅顶棚画着《飞鹤吉祥图》，室内的沙发、桌椅、床等选料上乘、做工考究，尽显豪华、典雅之美，如实地再现了赵一荻与张学良共同生活的场景，见证了他们动人的爱情故事。在各个房间走动，很有怀旧的感觉。

　　办公室里挂着赵家四姐妹的照片。赵一荻有两个哥哥和三个姐姐，在姐妹中排行第四（幺女），家人亲昵地称她为四小姐。卧室墙壁上一面挂着赵一荻1928年（16岁）的时装照片，妩媚妖娆，是张学良最喜欢的照片之一；一面挂着她着男装照片，英姿飒爽。

　　卧室外墙上挂着两张照片：1964年7月4日张学良和赵一荻在结婚典礼后合影。

　　1964年3月，于凤至感动于赵一荻“无私地牺牲了自己的一切，任劳任怨，陪侍汉卿”，理解张学良想成为一名虔诚的基督徒的心愿，同意离婚。后半生里，张学良和赵一荻夫妇二人几乎全以信仰基督为皈依。

　　另一幅照片是1992年张学良到台北中正机场迎接赴美探亲归来的赵一荻。虽然相对来说，她比张学良多些自由，每年都能获准到美国探望儿孙，但她每次总是飞去飞回，仅住两三天，即又回到张学良身边，可见伉俪情深。

　　赵一荻从16岁与张学良在沈阳“北陵别墅”起，陪伴张学良72年，其中50年是幽禁岁月。从青葱岁月到白发苍苍，她这一生，似乎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陪伴张学良，是一个女人从最深的爱中沉淀出一生，来陪伴一个人。

　　在北方，卧室一般都选择朝阳的南面，而赵一荻的卧室却在北侧偏西。因为透过窗户，便能看到帅府大青楼那边张学良房里的灯光。深情的赵一荻夜晚经常守望在窗口，直到对面灯光熄灭才就寝。

　　1994年5月9日，张闾琳携夫人专程从美国来张学良旧居探访，特意提出了看看赵一荻故居的要求，馆领导欣然应允。原来，赵一荻特意委托他回来看看。张闾琳看完了一楼，到二楼时说：“我妈妈说，她当年居住在二楼，隔窗子能看到大青楼的灯光。”如今，赵一荻楼恢复原貌了，张闾琳如果故地重游，想必更会感慨吧。

　　赵一荻1929年年底入住小楼，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后，随张学良离开沈阳，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回到过这个院子，也不曾踏足过这片曾让她痴情等待的黑土地。

　　2000年6月7日，赵一荻下床时摔了一跤，之后呼吸困难，住进夏威夷檀香山的史特劳伯医院加护病房。6月22日去世，葬在夏威夷东海岸著名的神殿之谷纪念陵园。2001年10月，张学良也埋葬于此。

　　张学良晚年曾写过一首诗：自古英雄多好色，未必好色尽英雄。我虽并非英雄汉，唯有好色似英雄。他曾私下里讲：于凤至是最好的夫人，赵一荻是我患难与共的妻子。真的是千古绝唱两夫人，痴情一世为汉卿。

　　1990年6月30日，张学良旧部朱海北及张学铭夫人、赵一荻同学朱洛筠参观了赵一荻故居。朱洛筠吟了一首给赵一荻填写的《思佳客》：“……怀旧雨，盼新晴，春回两岸海波平。中华一统归来日，万户融融笑语声。”

　　赵一荻和张学良病逝，张学良旧居陈列馆发了唁电，送了挽联。这对传奇夫妇一生未能重回“赵四小姐楼”，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

　　独立小楼风满袖，可堪回首？

　　作者简介

　　孙俊　女，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协会会员，沈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沈河区作协会员。喜欢阅读、摄影、旅游、画画、书法，喜欢一路迎着阳光，不停地走着、爱着、感悟着、书写着。文字散见《中国国防报》《山西日报》《辽沈晚报》《沈阳日报》《沈阳晚报》等报刊，多次在省市区各类比赛中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