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之美
戴荣里

    朋友问我为什么喜欢写散文，我一时难以回答。写散文似乎不要任何理由，一个人对散文的喜欢却可能因为种种理由。我之所以喜欢写散文，主要因为散文之美吸引了我。
    散文之美首先美在一种随意上。作家接近自然，散文的真正境界有一种佛性的成分在里面。一个人生活在世界上，假如没有一个随遇而安的心灵，整天趋炎附势，整天追逐名利，他的心灵就永远不能随意起来。散文的这种修炼，很容易让你获得一种随意的自然美。自然美才是真正的去除雕饰的美，这种美与世界融为一体。一个作家，在自然之境里完成一种随意的书写，本身就意味着美好的开始。
    散文之美美在一种自由、舒畅。散文可以无所不写，笔力所触及的万事万物，都有一种独特的韵致。一个作家在散文里穿行，你获得的不仅仅是一种幸福的感觉，更是一种自由的畅游。在自由的文字之旅里，一个散文作家的心灵会得到极大的释放。我们可以歌颂草原、大海等自然之美，可以描写淑女老人等人性之美，也可以描摹高新科学技术的宏伟之美。美丽的一切都可以成为散文王国里的自由分子，散文在自由里成长，散文作家在散文里获得舒心的自由，这是一种最佳状态的互动境界，没有任何一种文体能赶上散文的这种风格之美。小说的庞大与繁杂，似乎很难适应一个自由主义者的心境；诗歌捻断数根须的苦心经营带给人往往是精神的消遁。散文则不然：不以高深做赌注，不以精湛标榜自己，看似处处枝蔓，其实主次分明；看似东拉西扯，其实不是胡扯。形散而神不散，这是散文的境界。犹如一个喝酒的人，在醉酒的境界里看似好像说了一些胡话，其实真诚就是他在对酒的痴迷中获得不同形式的释放。散文之美，就美在这里。
    散文之美美在真诚。在散文创作过程中，我所获得的是真诚的修炼，我对生活的真诚诉诸笔端，我没有靠文字欺骗自己和读者。小说是虚构的艺术，一些作家在从事小说创作中，错把生活当作小说来写，最后修炼到让人退避三舍。之所以有的作家呼唤“去虚伪性的小说创作”，我想所指不仅仅是对小说创作本身。文人如果修炼到最后只剩下了虚伪，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散文的真诚在于她如实地记录现实生活，真切地感受着美好人性，充满信心地展望未来的一切。散文不仅给人以筋骨，更给人以血肉。她不靠编造赢得读者，更不想以噱头自塑形象，她通体在自由的旗帜下，散发着真诚的光芒。唯有真诚，成就散文的过去、现在和将来。我在散文的真诚之水里荡涤多年，我认为散文的真诚体现在一种平淡如水的思索里，体现在对人性气质的赞美里，体现在对美美好事物的客观叙述中。散文的美是伟大的，散文的真伴随着这种伟大。散文无论怎样改良，都有内在真实的气质蕴含在里面，每一个受过散文训练的人都会以真诚与否衡量一篇散文的真伪，以对真诚袒露的艺术性来衡量散文艺术境界的高低。真诚是散文的蓄电池，而重要的是散文的这种风格造就了无数热爱生活的散文作家。无论散文语言多么细腻、华丽抑或粗犷，散文内容的真诚始终构成散文的筋骨，语言的真挚构成散文的血肉。我喜欢散文，喜欢散文的这种最富有内涵的真诚所赋予我们的是一种规范性的格调。对一个散文作家而言，无论多少年的修炼，都会与真诚为伴。无论你是否修炼成一个优秀的散文家，散文都成就你真诚的性格和追求的品位。与散文相伴一生，您会真诚一生，您也会获得别人的真诚。
    散文之美美在理性，美在对生活一种真诚而理性的解读。一个人不可能永远生活在理想里，现实的残酷很可能给人以心灵的重撞；但一个人活着又必须富有理想，散文在人生活的悖论里应运而生，她带着理性的因子悄悄打开您的心扉，她不是大开大合的歌者，她只是在背反的两极中间寻找一片灰色地带，她小心翼翼地探索着生活的未来，既不慷慨激昂，也不唉声叹气。她平静如水，涌流如海，灵动如花。散文的理性虽然没有诗歌神性的光束，却带有诗歌催化人的音符。散文的理性引导我们平静地生活，我们需要一种理性之美调整我们艰难的生活。
    散文之美美在一种平民性上。似乎任何人都可以写散文，一两句、三两页，没有风风火火的味道，也无大部头的浓烈，似乎轻如草芥，或者就是一棵单立的树，散文无视一种你追我赶的热烈，也绝不是白领的专利，她就静静地生活在你我中间，生活在我们平凡而普通的生活里。散文之美就是以这种平民效果催人泪下，散文之美就在于描述平民生活的琐碎中获得声誉，散文之美美就美在他既可以成为农民工炕头的烧酒，也可以成为商人讨价还价前的精神抚慰剂。我喜欢散文的这种平民风格，犹如书法，既可以在宫廷大院里一展风骚，也可以在平民书桌上舒展腰肢，散文的这种平民风格，使得散文如春雨入地一样的不可或缺，她是生活在世界上的人最不可缺少的家常白菜。
    我喜欢散文正如我喜欢记写日记一样，散文所给我的似乎是另一种日记形式。用不着道貌岸然地宣布什么，也用不着靠散文去获得名利。依托散文，你的心境获得了自由，你在散文之美里获得一种释放的满足，一种对自然之美的赞赏之情，一种平民最浅显而又最高贵的朴素情感，最现实而又最遥远的丰硕收获。作为一位散文作家，这就足够了。
    我喜欢散文创作，希望自己不只是因为为了成为一个作家而消弭了自己真实、自然的本性，去做一个虚伪的人，无聊的人，追逐名利的人。我想通过散文成为一名坐在山顶唱歌的超然的歌者，一个行走在百姓之中翻检生活典故的与人同乐的说书人，这或许是散文之美给我的最大美感和享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