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3日 星期一
人性的拷问
来源:解玺璋博客 | 作者:解玺璋  时间: 2011-12-06

  


 

人性的拷问

——读《性灵》

解玺璋


    陈婞的小说《性灵》看上去写了当下都市白领的情感迷失,小说副标题“外企白领和他身边的女人们”部分表达了作者的这种诉求。所谓“外企白领”,在这里大约是指小说的主人公白忆云,但把他称作“外企白领”其实有些勉强,因为,他在故事中更多的时候倒像是个无业游民、流浪汉,一直因找不到工作而四处奔波,直到后来,一家外企阴错阳差地收留了他。
    不过这不要紧,作为一个文学形象,是不是“外企白领”,对白忆云来说并不重要,作者贡献于当代文学画廊的,是她塑造了白忆云这样一个当代“废物”的形象。他是个没有行动能力的人,这一点表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他爱着一个名叫嘉茜的女人,但他除了祈求上天把嘉茜赐予他,没有采取过任何有实际意义的行动,甚至当他得知嘉茜可能自杀,急匆匆赶到现场时,他竟没有勇气面对嘉茜的“死”。“也许,面对了她的死,就再也没有勇气去爱去幻想了,就再不能说服自己快乐了。”人世间居然有这样的逻辑,在他深爱着的女人不明不白地“死”了之后,他能做的只有自言自语地骂两句那个“臭男人”。除此之外就是“想找个地方去哭,即便像个小女人那样哀嚎,那也是一种释放,一种妥帖”。男人的孱弱在作者笔下被描绘得活灵活现。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尽管他心里明白嘉茜的死有许多可疑之处,而且,嘉茜死后尸体的意外失踪,更给她的死涂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但他所能做的,依然只有“以各种姿势躺在床上想关于嘉茜的问题。他拟定了各种侦缉凶手的方案,也臆想出各种替嘉茜复仇的手段”,眼看着“方案一次次被推翻,手段也一次次被搁浅”,他却毫无作为。这种不作为也许可以理解为他的怯懦、自私和不负责任。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在一次喝醉之后,作者写道:“他讨厌他的名字,他觉得白忆云这个名字让他感觉自己可爱而无用,像是用来写生的亮晶晶的水果;让他感觉自己没有人的个性,像一首充满画面感的绚烂而大气的音乐,只能用以欣赏。”说穿了,他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
    他一直渴望有一份工作。他固然需要钱来维持日常生活,更需要钱来维持一个男人最基本的尊严。但是,当一家外企阴差阳错地雇用他以后,他能做的似乎又只有一筹莫展,无所事事。工作没几天,他已经计算着如果被辞退,如果被辞退,工作这几天可以拿到多少钱。他也曾几次想过自己主动辞职,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始终没有勇气说出来。尽管Marian出于同情和怜悯把他收留下来,但他无法完成自己的工作,他只能采取敷衍和逃避方式,有时不得不躲到卫生间去做白日梦。甚至当Marian为他设想怎样提高英文水平时,他却陷入了对Marian的单相思,就像他当初爱嘉茜一样。作者失望地写道:“她有信心帮他处理他的问题,而他却是怀疑的。他认为为了他这么个人,不值得。”在这里,爱都不能鼓起他的勇气。即使在他爱着的女人面前,他也难得有一点争强好胜的表现。
    在以往的文学传统中,这种废物式的男人形象,往往是某个行将没落的社会团体的代表,他们无力迎接新时代的到来,只能以自己的无能为旧的时代唱一直挽歌。有时他们甚至还是先知先觉的人物,只是在对抗更加强大的社会制度时会表现出一种无力感。我们在俄国十九世纪的文学作品中常常会看到这种人的影子。白忆云显然不属于这个范畴,作者似乎也无意从社会、历史入手,揭示这种人物存在的现实性依据,尽管她也写到了他的家庭以及这样一个家庭对他的影响,但她的笔触更多地还是深入到这个人物的人性之中,希望从这里得到一些答案。这样看来,“性灵”这两个字倒是有一些意味。作者显然不是在传统意义上使用这两个字,在她看来,这两个字似乎体现着人性的两个方面,即性和灵(精神)而白忆云在人性和人格上的缺失,恰恰也体现在这两个方面。在小说中,作者多次写到了白忆云的性无能,他因外语水平太差无力完成公司安排给的工作时,作者写到他的生理反应:“他的脑子便嗡嗡嘤嘤地响起来,胃里的酸也哗啷啷地晃荡起来,漾到了嘴里。这又让他联想到他的枪,甩在下面的无能的枪。他觉得自己也像那支枪一样,只能无用地在下面吊着甩着,居无定所。”
    作者在叙事中所表现的这种倾向,或许正是当下文学书写的一种潮流,对于人性或人格的缺失,不再仅仅归结为社会和历史的原因,而希望个人多承担一些责任。这是一种更加内在的要求,也是从个人角度对人性的追诉和拷问:如何使自己的人性和人格趋于完善和完美?要回答这个问题,任何人都不能将自己置身于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