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8日 星期日
闫英学:三叔
来源:本站 | 作者:  时间: 2023-07-05


  三叔,其实不是有血缘关系的长辈叔叔。他是父亲在镇里中学担任教师期间,曾经教过的一个学生。

  三叔姓刘,名叫刘玉山。认识三叔那年,三叔大约十七、八岁,我呢,五、六岁,也就刚刚记事的小孩子。

  虽然那时刚刚记事,出于懵懂时期,可对三叔的记忆却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以至于几十年之后,都不曾忘记。

  三叔初中刚刚毕业的那段时间,在家闲来没事,也许是父亲曾经担任过他的老师的关系,也许是他特别喜欢小孩的关系,也许是他们家多年没有小孩光顾的关系,他特别喜欢我,就像是他自己的孩子那般,是一种从心里到外头实实在在的喜欢的那种,这就是是生命中的一段缘分,于是,我就成了三叔家的“宝贝”。

  那时,三叔家生活比较富裕,日子要比一般人家强的多,他们家住在一栋非常漂亮的大房子里,长长的院套,屋里摆设都是一些老式的古香古色的柜子,座椅,座钟,花瓶,还有墙上的挂件等等。

  三叔的父亲,我叫大爷,三叔的母亲,我叫大奶。三叔家的大爷在附近的铁路上班,是车站上搬道岔的值班员,手里拿着一把小旗,红黄绿的颜色都有,有时放在手里左右摇摆,有时插在腰间的裤带上,嘴上吹着哨子,一身铁路服装像座雕像站在那里,全神贯注的样子很神奇。三叔家大爷的工资很高,其他家里人也基本上都在铁路上班,只有大奶在家是个闲人。他们家里生活条件不错,唯有三叔刚刚初中毕业没事干。

  父亲在学校上班,母亲下地里干活,于是,我便成了三叔家的“贵宾”和常客。早晨父亲上班前,把我送到三叔家,白天在三叔家吃饭,中午睡觉,晚上父亲下班再接我回家。有的时候是三叔领着我玩,一旦三叔有事出去了,就把我交给三叔家大奶看着我。我很听话,也很乖,还会“哄人“,时常逗的他们家人哄堂大笑,我真的成了他们家的“宝贝”了,三叔家的所有人都非常喜欢我。

  可能真的是天大的缘分吧,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在三叔家里不哭不闹,比在自己家里还悠闲自在。三叔骑自行车上哪去都带着我,我坐在三叔自行车前边的大梁上,两只小手扶着车把的中间部分,三叔紧紧的依靠着我,三叔一边骑车还一边给我讲故事,我听的入了神,有时三叔自行车停下后,我还没缓过来劲儿,三叔逗着我,捅捅我的痒痒肉,我笑出声来,三叔才把我抱下车来,上车后,我又紧紧地贴在了三叔的身上。

  三叔家里的生活条件优越,我的零食没少吃。什么饼干,麻花,糖球,花生糖,各种水果等等,还有许多小时候叫不上名字的好吃的东西。有时三叔给我买,大爷下班也给我买,还有三叔家的其他叔叔和姑姑也经常给我买好吃的。

  平时,我就像是长在三叔家里一样,一天不去也不行,天天睁开眼睛就嚷嚷着要去,就说三叔对我好,三叔家的饭好吃,下雨天也不例外。

  有时三叔有事要出去,我就跟在三叔家的大奶身后,中午吃完饭,三叔家的大奶就哄着我睡觉,有时在我还没有睡实诚的时候,听着大奶哼哼一些听不懂的话,“哼哼呀呀”就像唱歌一样,手里摇着蒲扇给我扇凉风,睡醒了,我还是要去找三叔。

  过年了,三叔家可热闹了,他们是一个大户人家,人来人往的挺多。杀猪杀鸡,好吃的东西多的是,一点也拉不下我。大年初一的时候,我早早地就跑到三叔家,给大爷,大奶,三叔他们磕头拜年,说一些逗大人们开心的话,把大爷大奶逗的前仰后合,乐的都合不拢嘴了。三叔家大爷大奶,叔叔姑姑不但给我压岁钱,还得带回来好多好多的好吃和一些花花绿绿的小鞭炮。

  三叔家是城镇户口,初中毕业后在家呆了一年多了,也没有事情干,家里觉得老是呆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在那年冬天天很冷的时候,三叔穿上了军装,他抱起我,我突然感觉三叔有些眼生了,又左瞧瞧右瞧瞧,觉得三叔穿上这身军装很神气。

  三叔又抱起我,亲亲我的脸蛋,眼圈红红的说:

  “  三叔当兵要走了,不能天天带着你玩了,你要听爸爸妈妈的话“。

  此时,我似乎听懂了三叔的话,立即大哭起来,扯着三叔的衣袖,不让三叔走,把三叔弄的也没有办法,三叔站在一旁直抹眼泪。

  后来,听父亲说,三叔是到黑龙江的佳木斯去当兵了。

  几次夜里,我从睡梦中惊醒,哭着喊着叫着要找“三叔,三叔”,从炕上爬起来迷迷瞪瞪就要下地去找三叔。

  三叔到部队后,很快就给父亲来信,还问我的一些情况,并同时邮寄过来一张三叔穿军装的黑白照片,三叔的帽子是厚厚的羊剪绒,穿着皮大衣,翻开了大衣领子,露出了里面的领章。我看着三叔的照片,就像是看到三叔一样,又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六十年代中期,父亲按照当时的下放政策,被下放到距离不远的乡下。就这样,我家距离三叔的家就有些远了。三叔虽然当兵不在家了,但是三叔家的大爷大奶还在惦记着我们,后来还委托熟人给我们捎来过猪肉、粉条和葡萄等。装葡萄的那个竹筐很特别,制作很精细,上面有一个盖子,盖子最上面还有一个用手提的“抓手”……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长大了,上学了。后来,三叔从部队也回来了,被分配在锦州石油六厂当工人。再后来,我也当兵了,到部队后,通过不同途径联系上了三叔,每年都会通信几次,问这问那,很是亲近。三叔每次在信中都嘱咐,让我在部队好好干,争取在部队入党提干。再后来,听说三叔所在的锦州石油六厂一部分被划转到新组建的辽阳化纤总厂,三叔被分配在叉车队工作,随后全家也搬迁到了辽阳。

  在我当兵回到地方后,曾经利用休假的机会,先后两次去过儿时留下过无数欢乐和幸福的地方。可时过境迁,大爷大奶早已不在,老房子交给了二叔居住,老房子还在风雨中挺立着。望着那栋早已灰旧的老房子,我感慨万千,心情很是复杂,我又想起了大爷大奶,想起了三叔的家人,那是一个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呢?我曾经在那里度过了多么令人羡慕而又快乐的童年啊?

  多年来,与三叔住的地方相距遥远,虽经多方打听,但仍未能与三叔联系上。

  按照时间推算,三叔今年应该不足八十岁,如果他还健在的话,定是位多福高寿的老人。今年夏天,我要想尽一切办法,前往三叔工作和生活的那个城市,循着三叔原来工作过的地方,相信喜讯会幸福而来。

  三叔,亲爱的三叔,生命里程中一段难忘的儿时往事,今天回忆起来,依旧是让我激动不已,心潮起伏,感情的闸门就像是开闸放水一般,奔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