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8日 星期日
闫英学:阳光洒在“石杰”身上
来源:本站 | 作者:  时间: 2023-07-04


  今年的连续高温,持续了好长一阵子,热浪就像是个大烤炉,把人烤的心烦意乱。

  月末, 忽有几天天公作美,天气阴沉,细雨蒙蒙,让人清凉了许多。一天早上,手机里传来一位多年的好朋友发来的一条微信,让我中午到某某饭店聚餐,她还带一位新朋友一同参与。

  按照约定的时间和地点,我准时赴约。

  刚走进饭店的门口,微信中通知我的那位朋友在门口迎候,后面就是她说的那位新朋友。

  见面握手含蓄后,我们便一同走进饭店的一个包间。我的那位朋友,开始介绍她的那位女闺蜜,便对我说,这几年我们看到你在各种报刊杂志上没少发表文章,今天特意请你帮助写写我的这位同学,也是几十年的朋友。

  开门见山,点名意图,确实不外,那就边喝酒边聊吧。

  坐在我对面的女人,名字叫石杰,六十已经开外,高挑的个头,笑容满面,从面相上看,要比实际年轻几岁。

  约我出来的朋友和石杰是中学同学,她们当年又是一起作为知青下乡,同时下乡插队距离不远的知青。

  于是,这算是一次边喝酒,边唠家常式的采访。

  石杰边说边笑,那天,天气虽然阴沉,雨雾茫茫,可石杰脸上却带着阳光,带着微笑,她把她几十年热爱生活,笑对生活的坎坷和不幸,都一股脑地抖落出来……

  石杰出生在五十年代末期,那是共和国最为困难的时候。

  石杰本不姓石,她姓张。

  她的生身父亲姓张,是抗美援朝的战士,在一次战斗中不幸牺牲,倒在了异国他乡。那时,石杰还没有出生,她属于遗腹子。在她一岁半的时候,母亲改嫁到了石姓的男人家,也就是后来成了石杰的父亲。当然,这些对于石杰来说,都是后来听母亲说的。

  母亲改嫁到石姓后,父亲是当地县武装部的干部,属于军人,对石杰母亲和她都很好,石杰从懂事时起,丝毫没有感觉到石姓的父亲原来是继父。

  母亲带着石杰,石姓父亲带着一个大她几岁的哥哥,她们组成了一个新家。

  石杰中学毕业后,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上山下乡成为“潮流”,也是城里孩子必修的课程。石杰同千千万万个城里的青年学生一样,当上了下乡“知青”。

  在那个特殊年代,城里日子过得苦,乡下日子过得更苦。石杰下乡的那个地方叫“木头公社”下面的一个小村子。一同下乡的十几个人中,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学生。生产队为她们安排了两间房子,吃住都在“集体户”里,平时还好些,跟着当地农民一起下地里干活,虽然每天累得够呛,回集体户还得自己做饭,但总算还能吃饱饭。

  那是石杰下乡后不久的那年夏天,县里开挖“引松人工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齐出动,石杰同一些知青也到了引松工地劳动。

  那时,战天斗地的口号震天响,工地上红旗招展,广播大喇叭哇哇叫。一天12个多小时的工程量,没有机械设备,都是原始的手抬肩挑,她们从十四米多深的坑里把泥土堆到岸上。

  一整天的工地劳动,弄得人精疲力尽,晚上累得在搭建的草棚里,脸也顾不上洗,抓紧吃过工地的饭菜后,便头对头,人挨人,男的一堆,女的一排,倒头就睡。

  白天在工地上干活还好,热点、累点都不在话下,那是因为年轻,身强力壮不顾一切而已。然而,不久后一件突如其来的事儿,却影响到了石杰一生。

  一天晚上,石杰在草棚里睡得正香,忽然一个耳道里一阵钻心的难受,把她从睡梦中惊醒,她伸手摸耳朵,一条软绵绵的虫子爬进了她的耳道里,她顾不得一切了,壮着胆子把那条爬进耳道里的虫子顺势拽了出来,黑黑的天空辨不清眼前发生的一切。

  困意袭来,石杰也不在多想,她普拉普拉耳朵,便不再理会它了,继续倒头睡觉。第二天早晨起来,继续参加工地劳动,她把耳道里曾经爬过虫子的事儿,早已忘的一干二净。

  一九七七年夏天,国家恢复高考后,一些下乡知青纷纷参加了考试,石杰在同学们的鼓动下,虽然没有时间复习功课,但她也参加了高考。

  高考分数下来后,石杰榜上有名,被一家师范院校录取。但在过体检这一关时,当时在工地上耳道曾经爬过虫子的事儿,她被挡在了师范院校的大门之外。

  医生诊断,耳道内部出过血,虽然已经形成钙化点,但听力受限,“耳朵失聪”,体检不合格。

  石杰突然想起了在“引松人工河“工地上,那天晚上虫子爬进耳道的事儿,她顿时愣神了好长时间,老天没有眷顾她,她不得不接受这一残酷的现实。

  石杰本应该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可是“耳道”的事儿,却让她与之失之交臂。她流过无数的泪水,悔恨当初没有注意,可最后都是无济于事。她眼巴巴地看着身边的一些知青同学上大学,进中专,离开了下乡的地方,可她,只好擦干眼泪后,又默默地回到了村里继续从事生产劳动。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东北的天气已是天寒地冻的节气了,北风嗖嗖地刮,农村的活儿也不是很多了。此时,县里的征兵工作开始了,最幸运的是,这项工作是由石杰的父亲,县武装部的“石八路”主抓,更幸运的是,石杰下乡的木头公社上报两名女兵候选人,其中就有石杰,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石杰当女兵是不成问题的。

  石杰是大家公认的优秀下乡女知青,又是村干部,政治素质和身体素质都不在话下。她在“引松人工河“工大会战中,是大家学习的榜样。

  “引松人工河“分配任务时,木头公社的地段,是靠近查干湖附近的沼泽地带,土质特别的泥泞,每次农民用桶锹从深沟挖出的泥土都是半米长的长条状,农民一担担往岸上挑运时非常困难。男人们担100多斤的粘土上岸,中间半坡上都要休息一下,但石杰一鼓作气能直达上岸。

  石杰的拼搏精神感动了当时来检查工作的公社党委书记,一纸令下,提拔为村团支部书记,村妇女委员会主任。

  石杰不负重望,贪黑起早组织青年骨干,号召青年团员与时间赛跑,用休息时间帮助落后的段落抢工期,按时完成了土方量任务。再一次震撼了公社党委,并号召全公社向石杰学习,工地广播里,每天都是向女知青石杰学习的口号。在公社党委会上,大家一致通过了石杰加入中国共产党的申请,并填写了预备党员的申请书,一年后转为正式党员。

  石杰当兵,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把把握握的。可是谁也没有料到,事情竟然出在了父亲的身上。负责县武装部征兵的“石八路”父亲,毫不犹豫的把公社上报的石杰的名字划掉了,就连武装部的工作人员都一脸懵懂。石杰的父亲说,“我石八路不能徇私,全县只有五个女兵名额,不划掉自己的女儿,怎么能对得起我这个“石八路”这个绰号。

  听到这个消息后,亲戚朋友们都觉得很惋惜,也很气愤,可谁也没有办法。谁让石杰摊上了这个“石八路”父亲呢?她只能又是大哭一场,然后慢慢理顺思路后,又开始理解了父亲的用心良苦了。

  七十年代末,随着国家政策的调整,当年轰轰烈烈的知青下乡活动总算告一段落,并开始陆续返城。村里知青集体户成员一个一个地回到了城里,最后只剩下石杰一个人,空荡荡的知青宿舍,石杰成了“留守”人员。那时的她,已经是村副主任,预备党员,公社的后辈干部人选。她努力地克服一切困难,尽心尽力地为村民们服好务,从早到晚不管谁家有个大亊小情,她都过问帮助,并力所能及的尽着村干部的责任。

  一个年轻的姑娘,一个人静守着“责任”,她依旧是那样的阳光和灿烂,没有一丝的孤独和寂寞。母亲和父亲多次催促她尽快返城,苦口婆心,可她却说出了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什么农村离不开她,她喜欢农村等等。

  有一天,在县武装部工作的父亲不再听她解释,硬是动用了县武装部的军车,把她从农村硬生生的给拉了回来,随后,又把她的户口从农村也给迁进城里。

  石杰终于在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中,只好违心地回城了。父亲虽有“权利”和能力,能够把她从农村硬拉回城里,但在安排工作上,父亲却不肯求人找关系,让她自己按照政策规定努力工作。

  起初,石杰按照知识青年回城待业,在县农业公司种子站销售种子。单位里大都是回城的知青,没有销售经验和市场技巧,又不懂种子的优良和鉴别,不长时间,这个单位也就自然解体了。

  经过在农村几年的打拼,此时的石杰,心里却有了自己的小九九,她决心走好自己的下一步:不靠政府,不靠父亲,自主择业,走自谋职业的道路。

  在改革开放的初期,她瞄准了南方服装市场的生机,第一次独闯江南市场,购进了400件北方不易见到的衬衫。用肩扛,用手提,挤上拥挤不堪的绿皮火车,没有座位,把服装放在洗漱间的过道上,时而坐着,时而站立,没有多余的钱吃饭,就啃硬馒头,渴了喝点水,马不停蹄地进市场柜台销售服装。

  当她开心的打开包装时,却让她立即傻眼了。

  没想到衣服包中间裹挟着半成品,跳线的,对不上缝的,掉肩的,缺袖子的,根本没法销售出去。她一身疲惫,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初次进入市场失利,对石杰的打击确实不小,可她依旧认准了自己要走市场来养家糊口的这条道。

  一九八一年经人介绍,石杰成家了,在爱人的帮助下,她的经商意思更加浓厚,思路更加开阔,涉及的领域除了市场经销服装,还干起了养貂,养鸡等多项行当,同时,她也把家治理的井井有条。

  在朋友们面前,石杰总是面带微笑,涓涓细流般地讲起她的往日生活,在讲起她的经商经历时,她话锋一转,她说,日子,是一天天过来的,谈不上顺利不顺利,哪样能够赚钱就尝试搞哪样。

  她说:“养貂挣钱,养鸡更赚钱,但把鸡杀了卖就赚的更多。开始的时候,她胆战心惊的抓鸡,后来杀了几千只鸡,胆子就练出来了,成了杀鸡不眨眼的“女杀手”。她说,白天辛辛苦苦,可到了晚上数钱时,那感觉真是太神奇了,太有刺激了。因为都是一元,两元,五元,十元的小票,一捆捆的板板正正的叠好,查准,第二天去银行把前一天赚的钱存上。虽然累,但心里特别舒坦。

  在那些年经商的时候,石杰每天收入就多达500多元,是正常上班人工作的几十倍,让人羡慕不已。

  石杰的个性很强,她不喜欢像有些人那样安稳的工作,早八晚五双休日,她喜欢独立在社会上闯荡,她说,她的个性决定她一生都要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石杰的阳光不光是体现她的脸上,更主要的还是体现在她的心灵,她的心灵总是开着一朵花,鲜艳,馨香。

  石杰在养鸡孵化场看到刚出生的小鸡雏,有的奄奄一息,无助的被工人淘汰,她感到很可惜,母爱的怜悯之心促使她冲动的拾起那些淘汰的小鸡雏,迅速跑回家中,用棉被裹好,每天定时灯光照,喂水喂食,竟然使那些小鸡雏起死回生了。

  瞬间,石杰看到了广阔市场的商机。

  从此,她与孵化养鸡场签订了淘汰小鸡雏协议,一筐筐运回家,动员全家人帮助给小鸡雏保暖,光照,饮水。为了防疫,她去防疫站请教,在书本里找答案,自己摸索出一套防疫方法,每次给小鸡雏注射疫苗,在爱人和孩子的帮助下,都需要一天的时间才能完成,整个下来,三人都累的腰酸腿痛。

  功夫不负有心人。满院子健康,活蹦乱跳的公鸡,母鸡,吸引了不少大人和孩子们围观,原孵化养鸡场的工人们也跑过来向她来请教,人们对石杰简直赞不绝口。

  在生活中,石杰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她头脑灵活,善于学习,广泛涉猎新知识。她爱人在保险公司工作,工作单位人手少,工作量大,又不断增加了新的保险业务,每天,爱人都把一些相关材料带回家,利用晚间休息时间进行研究,理顺。石杰觉得这是个极好的学习机会,千载难逢。她偷偷的看,默默的学,并逐渐弄懂弄通了一些道理和窍门,更精通了保险公司理财赔付方案的制作和一些细节。

  石杰爱人看到她这样苦心学习保险业务,便把她推荐到保险公司做代办,她如鱼得水,扬帆起航,仅仅一个季度时间,她的业务水平和成绩就招来了同行们的一片喝彩声,同时,她也得到了保险公司丰厚的奖励和回报。

  石杰喜欢学习和钻研,她干一行爱一行,干一样像一样。她宣传保险条例不是照本宣科,硬生生的讲解,而是因人而异,因地而异,热心帮助客户选择合适的条款,逐条逐句的用自己理解的方式,耐心仔细地向客户讲解保险业务和理赔条款。

  石杰主动和被保险人做朋友,有困难及时伸手帮助,她渐渐得到了被保险人的信任,也甘愿为客户做宣传人,拓展宣传面,她的业务范围越做越大,也越来越广阔。

  当她在保险公司率先成万元户的时候,人们都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和掌声。

  石杰在她所从事的行业和领域里,赚到钱了,但她不是小家子气。她知道,她的收入来源于社会,来源于大家的帮助和支持,她有理由把适当的收入再投入到社会中去。

  有一年,石杰听到妇联发出的“母亲水窖”进西部,“春蕾计划”资助女童号召后,她和爱人商量,把上午领到的5000元工资钱,一个不留,全部捐了出去,解决了西部甘肃五户人家的吃水困难,还同时解决了的十名贫困儿童的读书需求。

  原来在没有接触石杰之前,我的采访还带有一些疑问,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当一个个故事展开后,让我惊讶,更让我泪目。

  石杰不但阳光,也是一个热心肠,她不但善良,而且更有爱心和菩萨心肠。有一年,当她巧遇一位来自西部农村的女孩,那年女孩年仅17岁,单身一人来到石杰所居住的县城,女孩无依无靠,又身体多病,勉强维持一个副食品店的生意,微博的收入只能解决女孩的温饱问题。当这个女孩在一次高烧发病时,石杰当场又拿出二千元,逼迫她去医院检查治疗。女孩去医院后,石杰帮助这个女孩打理她的副食店。

  女孩在住院期间,石杰走街串巷,下农村,到企业,进机关,只要能进去的地方,石杰都要去吆喝吆喝几声,帮助那个患病的女孩推销她的副食店里的商品。

  石杰的热心和善举,感动了身边的许多人,大家共同努力,帮助女孩筹到了一笔治疗费。当女孩出院后,身体还很虚弱,她让朋友背着自己,爬上石杰住在四楼的家,为的是当面给石杰磕个头,报答石杰的无私帮助和善举。那个患病的女孩从朋友身上滑下来,软软的趴在地上,什么也没说,慢慢地跪在地上给石杰磕头,石杰轻轻地扶起她,紧紧地把女孩抱在怀里,石杰泪流满面,周围的人也都感动的热泪盈眶,激动不已。

  此时,室外还是有些阴沉,雨水滴滴答答,侧耳能听到外面哗哗的下雨声,高温了好长时间的天气,终于有些凉爽之意。

  一个中午时间,我时而听着我的那位多年的朋友介绍石杰,时而又听着石杰说着她本人的一个个感人的故事。她们说着,笑着,就像是一朵朵晚开的花儿,沉淀了许久许久……

  不长时间后,天空又恢复了往日的晴朗,空气变得清爽和湿润,阳光不时地从空中的浮云中露出了笑脸,光线四射,雨后的城市显得更加魅力和多情,那是一张让人愉悦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