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8日 星期六
刘学忠:轻骑纵马战辽西:上篇十七
来源:本站 | 作者:  时间: 2023-07-13

  

  一天,大家正在讨论今后作战方向时,侦察员来报:有鬼子辎重车队过境彰武,十多辆大车,150多鬼子,200多伪军。日本指挥官是上次在梁山烧锅那个川原劲部,伪军是在五台子被高连长放走的雁恒昊,现在他是伪彰武县警察大队长。

  这是一块肥肉,又是夙敌,若是以往,司令准会一拍大腿:干了!现在他沉默不语。

  王闯子心直口快:“司令你担心什么,犹豫什么?”

  参谋长代替回答了:“司令是不是怕其中有诈。”

  “凡事不能屡试不爽啊,人家也是吃一堑长一智。这么重要物资为什么不用汽车,如果说不重要,又为什么这么高级别护送?人家要放个鱼饵,钓大鱼的。如果那十几车里都是鬼子,正虎视眈眈地把持着机关枪, 这个仗还能占着便宜吗?”

  “这只是怀疑。战机稍纵即逝,我们能不能这样——”参谋长详细说出自己的想法,然后又反复讨论,最后司令拍板定夺:“就这么办,打仗就是拿麻杆打狼,两头害怕,哪有十拿九准的。能看六成就干,那四成就看临场的应变了。咱们参谋长与那个川原劲部也不是第一次交手了。”

  这是司令对自己的指挥系统高度自信,只不过拿参谋长说事而已。

  队伍出发了,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战士冒雨前行。

  先头部队只有20匹快马,由王闯子带领,很快进入阵地,所谓阵地就是公路新秋屯的一个胳膊肘弯的地方,当前边车辆都转过弯的时候,突然飞来几个手榴弹,砸在最后一辆车上。这是投石问路,探探虚实。听到爆炸声,鬼子停下来,询问情况。雁大队长前来报告说:“有几个蟊贼,想咬咱们尾巴,让我赶跑了。”他是瞪着眼睛说瞎话,他连个鬼影都没看着。鬼子川原劲部,却信以为真,因为这符合常理,伏击是不会只打后边的,充其量是骚扰。他的刚愎自用劲上来了:“我摆出这个架势就是让那些蟊贼望而却步,看谁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洋洋自得。

  “鬼子辎重队是大车行动迟缓,怕遭伏击,所以加强了护卫级别。”王闯子的袭击,证明了司令的最后判断是正确的。

  解除了顾虑,司令就孤注一掷了,骑兵、步兵,60迫击炮、机关枪,所有家底都押上了,里三层外三层围个水泄不通。

  在蒙蒙细雨中,司令的声音依犹在耳:“这次咱们不是蟊贼,不仅仅抢东西,咱是冲着150个鬼子来的。打他个川原颈部措手不及!”

  战斗突然打响了,六门迫击炮,18发炮弹,统统砸在鬼子的头上,川原劲部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机枪的子弹雨点般地扫过来。

  同时,喊声阵阵:“伪军弟兄们,趴下,趴下,弃枪逃走,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声音如此强大,有震撼三山五岳之力,李振功不可没:他临时找来一些老百姓助威。

  “别听当官的,他们都是汉奸,拿你们的命挣钱。手里没有枪,我们不会打你们的。赶快跑吧!”

  这些当兵的,无论和谁打仗都是保命要紧,况且都是中国人,谁能死乞白赖地卖命。

  鬼子就不同了,异民族之间的战斗就是个你死我活。虽然他们从没让人打得如此焦头烂额,如此狼狈,但是仍然就地反击。他们架起迫击炮、机关枪,疯狂地向四周发射。单兵也都就地卧倒射击,密集的火力网,迫使义勇军不敢贸然冲锋。

  司令则命令各部:“不许冲锋,隐蔽好,节省子弹,伺机打冷枪。”

  双方谁都不冲锋,鬼子是坚守待援,义勇军想干什么呢?反正双方似乎很默契,达到了一种平衡。

  性急的王闯子急得直跺脚:“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啊?”

  司令、参谋长好像不着急,两人还谈笑风声:“你是神枪,露一手呗。”司令对参谋长说。

  “长枪不行,再说,超视距呀。你来吧。”

  “我来就我来,说不定还能摸个大个呢。”他隐藏在一块孤石后边,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等待时机。

  “砰!”一声,鬼子炮阵地刚露出的脑袋就掉下来了。

  几个团长,张永昌、王闯子也各不相让,都有斩获。

  鬼子疑惑:“难道他们也有狙击手?”就不敢轻易暴露,反击的势头被遏制了。

  又过了些时间,司令对参谋长说:“差不多了,你该出场了。”

  “我看可以了。”参谋长走时,司令又叮嘱一句:“注意安全,就一瞬间的事。”

  “放心吧。”,

  参谋长走后,司令命令道:“悄悄往前运动,准备冲锋。”

  过了一些时候,公路沿双庙子方向传来激烈枪炮声。只见一支骑兵靖安军队伍,冲进来,高喊着:“弟兄们,往两翼迂回,抄义勇军后路。我去救驾皇军,中心开花,”

  伪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呼啦就让开了。

  原来双庙镇驻防着靖安军,鬼子本部命令他们火速驰援。现在鬼子终于等到了援军,于是倾巢出动突围。然而却遭到靖安军的疯狂砍杀。他们速度之快,动作之敏捷,令鬼子猝不及防。他们的指挥部受到极大威胁。也就在此时,高司令发出冲锋的命令,战士们撇完手榴弹,就挥着长枪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谷底。

  鬼子方寸大乱,因为居高临下,因为轮番的火力覆盖,鬼子已经伤亡过半。又因为靖安军的横冲直撞,他们虽然顽固抵抗。,一个个胡乱放枪,面对冲过来义勇军战士,端着枪,拉开架势,呜哩哇啦的叫喊着拼刺刀。但是士气明显处于下风。弟兄们不是第一次与鬼子交手了,对于鬼子就是一个“狠”字。很多鬼子都死于第一次攻击波中,没死的都被义勇军包围着,占不到任何便宜,三下五除二就窝老了。当然有些新战士,一对一时,处于下风,便血染疆场了。

  原来真的靖安军正被“小山东”堵在半路了。这是个隘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地。一排枪过去,他就不停喊话:“弟兄们,我们枪可是朝天放的,中国人别为鬼子卖命了。”

  “义勇军弟兄们,我们也就是混饭吃,不让我们过去,不好交差呀?”

  “真想过呀,就得付出代价,不然就试试。”

  “他们没有几个人,虚张声势,咱们一冲就过去了。”他们小声嘀咕。

  此时,“小山东”架着机关枪死死盯着他。

  顷刻,果然有人往前冲,他们刚一动作,“哒哒”一个点射,那边就“爹呀妈呀”叫苦不迭。

  “我说,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这一挺机关枪就够你们喝一壶的,况且我还有一营弟兄。知好歹的咱就陪你玩一会,你们愿意放枪就随便放。”

  他们僵持的时候,张宪礼参谋长就带领赝品的靖安军冲了进去。

  伪军看到主子大势已去,便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有经验的早早把枪一扔,举着手迎着义勇军逃跑。凡是持枪跑的结果就不一样了,让义勇军瞄上非死即伤。

  有些鬼子和伪军冲出包围往山里跑,我们战士就追着屁股打。

  不拿枪的往山里跑,义勇军是不会从后边开枪的。有几个伪军成伙跑,始终不分帮,而且速度慢, 这引起王闯子的怀疑,就喊:“你们几个站住!站住!”但是那几个人就像没听着一样,照样跑。王闯子往天上放两枪,“再跑开枪了!

  ”他们还是不停地跑。

  李振觉得蹊跷,就用日语喊:“站住,站住,不站住就开枪了!”

  这话果真好使,他们站住了。咱们人过去时,他们很乖,蹲在地上,抱着头。这其中就有黑田中尉。

  打扫战场时,没有雁恒昊的尸体,王闯子骂一句:“又让这个王八犊子跑了。”同时又发现一件配有中佐军衔的鬼子军装。就说,“指不定是他们一起跑的。”果不其然,正是这个“雁拔毛”帮助川原逃跑的。当初鬼子被义勇军第一波攻击打懵了,川原看到昔日耀武扬威的皇军败得如此狼狈,情绪失控,要拼个你死我活,可是接下来的攻击,火力强度更大,看到义勇军排山倒海地压过来,尤其是来了一队假靖安军,他预感到生命即将结束的悲哀,就举着战刀:“进攻,进攻!”可是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就是“雁拔毛”趴在地上一个劲地拽他的裤脚:“太军,这是从哪冒出来的东北正规军?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关公还败走麦城呢,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最后川原才不情愿地穿上伪军服装得以逃脱。

  司令冲到沟底见到骑在马上的参谋长,就说:“你马上功夫了得呀。”本来是夸奖的话,可他又加一句,“是不是也是跟四姨太一起练出来的?”这就有揶揄之嫌了。

  “我说,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是跟你学的嘛?”

  “是吗。”

  “司令取笑我了,你是师父,我是徒弟,再好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那就是名师出高徒呗。”不知谁喊一嗓子。他们的好心情感染了战士们。大家都欢欣鼓舞地打扫战场盘点缴获——消灭鬼子八十八名,生擒清水黑田中尉等七名。击毙伪军十二名。缴获60迫击炮三门,机枪四挺,步枪300支,手枪十把,子弹三车,还有服装、胶鞋、袜子等军用物资。

  掩埋完战友尸体后,部队迅速撤出阵地,夜间悄悄转移驻地。司令骑在马上,诗性大发,吟出:阳光大道我逢敌,偷袭川原在辽西。辽彰康法人落落,新秋杀敌雨凄凄。孰知土匪能御倭,哪知百姓也杀敌。保卫家乡当义勇,轻骑纵马战辽西。

  这次果真是雁恒昊出的化装成伪军的主意,帮助川原劲部逃跑的。回去就晋升为公安局长兼警察大队队长,职务高升,手中又有兵权,对义勇军威胁很大。

  司令得知这一情况后,就通知李宇加强防范,并派出一支小分队在周边活动。

  李宇这些天,真是里里外外一把手,既要组织队伍的训练,又要照顾“侠女”的伤口、生活起居。

  他耐心清洗伤口,最先几天还得端屎端尿。“侠女”不好意思,又没有办法。

  李宇说:“人生有三不背:一不背父母。二不背夫妻,三不背医生。我现在就是你的医生。”

  “侠女”激动得直流泪,就说:“李哥,我欠你太多,无以回报。”

  “谁欠谁的,我这条命都是你给的。咱不说这些,咱们共同打鬼子,就是对祖国的最好回报。哪一天我长眠养育我的这片土地上,活着的人,记得曾经有这么个李哥就行了。”

  “侠女”伸手捂他的嘴:“别说这样丧气的话,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但愿我们都不死,死了谁打鬼子啊。”

  日子似乎就这样地平淡的流逝,但是形势越来越严峻,耿继周的第四军遭到鬼子围剿,几乎全军覆没。高司令的支队虽然打了几次胜仗,但是扭转不了敌强我弱的态势,而且物资极度匮乏,连日常生活都难以为继,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就更谈不上营养了。清汤寡水的伙食,严重影响伤口的愈合。参谋长、司令都来过,也是爱莫能助,李振来时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只兔子,扔下就走。

  面对即将到来的冬天,人们不寒而栗。

  东北的冬天寒冷而漫长,尤其是辽西走廊,土地贫瘠,山石裸露,生态恶劣。石,是主角,从地名可见一斑——石山、翠岩、板石、大碾子。一年四季风从光秃秃的山脊掠过,席卷大地,搅得天昏地暗。

  那些日子李振特别憔悴,嘴也起了大泡。好像义勇军这种窘境都是他的责任似的。这天李振找到在五台子活动的“小山东”,(司令不让他总呆在司令部,要他带队伍打仗。) 说:“有一块肥肉,你能不能吃下去?”

  “小山东”一听,兴奋地连蹦三个高,就急忙找李宇、猎人商量,这次虽然有铁路的配合,情报千真万确,大家信心十足,但是接受上一次的教训,还是考虑全面一点好,这里准备行动的同时,又派人向司令部汇报。请求司令部派出预备队,以防不虞。

  李振又要先出发了,看看情况有无变化。之前他再三叮嘱,伏击是一列票车,不是颠覆,因为那样会伤及无辜的。只要弄出一点响动,列车有停车的理由,车能即停即走就可以了。然后又详细说明地点、主攻对象、撤离路线。“猎人”、“小山东”一一记下,他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人们看到他消瘦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都有几多的怜悯,他是司令部中最受器重最受欢迎的人之一,因为他负责大家的吃喝和信息,人又随和,就像一头老黄牛默默地耕耘着。

  在夜色中,一辆票车使出白旗堡车站,车灯似一把利剑刺破夜空,整列车就是个火眼金睛的怪物,肆虐在空旷的原野上。

  从白旗堡车站上车的“日军上尉”,鹰隼般的眼睛审视着每一位乘客,不慌不忙地向车尾走去。当走到最后第二节时,从车头方向传来轰隆隆的爆炸声,于是这个庞大怪物就“嘎吱吱”的停下来,人们慌乱的时候,有个人一闪下了车,迅速赶到了车辆的连接处。又看到那个“日军上尉”,咚咚敲打最后一节车门,并用日语喊道:“不要下车,留下两个人看守,其他人赶快从车内向车头出击,消灭那里的的毛贼。”

  于是,日本兵也不管过道有无乘客,只顾辟啦啪啦地跑过去,被踩倒的,被枪托打着的哭声不止,一片混乱。

  还没等车上的鬼子,跑到车头,列车就“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开动了。

  鬼子只好垂头丧气往回走,遇到当道的,不顺眼的就踹一脚,打一枪托,好歹走到最后第二节,一看,傻眼了:他们押运现钞的那节车,已经无影无踪了。对他们颐指气使的“上尉”也不知了去向。

  这是高司令的骑兵支队,与共产党领导的东北铁路游击队配合得最默契的一次,没费一枪一弹,劫得了巨款,解决了义勇军的燃眉之急。

  正当那个“日本上尉”与“猎人”会合,胜利的喜悦溢于言表时,老家方向响起激烈枪炮声。人们这才发现,怎么不见司令派来的预备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