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8日 星期六
刘学忠:轻骑纵马战辽西:上篇十六
来源:本站 | 作者:  时间: 2023-07-12

  

  大家还没有从失去战友的悲痛中解放出来的时候,新的战斗又将开始了。这次任务是沈阳义勇军司令赵亚洲整合辽沈周边的抗日义勇军攻打沈阳。耿继周部负责从西面进攻。对于这次行动大家颇有微词:咱们不具备攻城拔寨的实力,硬碰硬咱碰不起啊。

  高司令对参谋长说:“你对形势了解的多,谈谈看法。”这是司令一贯的做法,都是大家说完之后,他才把自己早已想好的主意拿出来。

  参谋长说:“大家说的都是事实。至于当前的形势是这样的:日本人扬言,满洲要独立成国,那是中国内政,我们只是帮个忙,不存在侵略的问题。国联正来东北考察民情。沈阳“九君子”正在冒死收集证据。如果我们攻打沈阳,无论成败,都是最好的民众发声。“

  司令坐在那,频频点头,他漫不经心地卷着一支旱烟,“哧溜”打一下火镰,点燃了。他咳嗽一下:“这关东烟就是冲。”

  “这过门有点长。”参谋长说,“你就别卖关子了,快把肚子里干货掏出来吧。”

  “我有啥干货,我是说,我听明白你讲的话了,一言以蔽之:就是政治意义大于军事意义。”

  “是不是,只要咱们打了,把声势造出去就行。”王闯子说。

  “大体是这个意思。”

  “那也不能拿鸡蛋碰石子儿?”

  “我正在琢磨这事,怎么才能两全其美?”司令说完,就趴在参谋长耳根嘀咕些什么。参谋长的表情由惊讶到惊喜再到自信,连说:“有,有,李振有办法。”

  与会的人有些妒忌了:“你们俩嘀咕啥呀,好话不背人,背人没好话。”

  这一嗓子,把大家都逗笑了,司令也笑了,他又习惯的一拍大腿:“六月的乌米出肚了——有了。”

  接下来,他就如此这般地布置下去。

  会后,李振等不到开饭时间,到厨房要两块大饼子揣在兜里就上路了。

  外边淅淅沥沥下着雨,司令、参谋长追出去:“雨停一停再走!”

  李振头也不回,这声音连同李振的身影都被雨雾淹没了。

  傍晚,其他各路队伍已经开始向沈阳城下集结了。李振还没回来,一向沉住气的司令也有点坐不住了。

  司令问参谋长:“苟志双他们那个连怎么样了?”“应该没问题,早就进去了。”

  “这边出了问题,他们赤手空拳怎么战斗?”

  “再等等。”话音未落。李振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一切都妥了,八十三套,其中军官两套,在城外。”李振说,“给咱们进攻的时间?”

  “凌晨两点。”

  李振挠一下脑袋:“那我还得进去一趟。”

  “为啥?”

  “我怕后半夜换口令。”

  “他们每天都换吗?”

  “没准,有时就换。”

  “晚上戒严,进不去了。就这样吧,咱就凭天由命吧。”

  “那哪成,那不把生命当儿戏吗,我有办法。还有,得一律是德国造的步骑枪,不能杂牌。”

  “这没问题,张海鹏送的那批里有德国造。”

  部队风雨兼程,半夜时分到达城边,司令从警卫连挑选81名战士,迅速换装成靖安军。谁进城谁留在城外,两个人争论不休。

  司令说:“里外担子都不轻,在外边的必须拿下城门,并且牢牢控制住,保证里边的人能顺利撤出。你就别挣了,这次我非得去不可。”

  最后参谋长只好同意。并再三叮嘱王闯子;“保证司令的安全。”

  分工确定后,司令严肃地对弟兄们说:“这次我若有个三长两短,今后一切都得听参谋长的。他们是坚决抗日的,而且有能力领导好这支队伍。”

  司令的一番话令参谋长十分感动。他紧紧握住司令的手说:“咱们都得活着,保重,保重。”

  李振先行出发了。这次走的是下水道,这条路驾轻就熟,不知道走过多少回了。可是这次却栽跟头了,

  到出口处,怎么也推不开井盖,左一遍右一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就是纹丝不动。李振急得搓脚连心,他百思不得其解,是什么东西压上了呢,他想找别的出口,能不能找到两说着,即使找到了,黑灯瞎火的,方向也难辨认,再说,时间也来不及了。都说老天无绝人之路,今天路在哪里?自己生死无所谓,这岂不坏了大事吗。诺大个汉子,急得手足无措。。

  正垂头丧气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好像上边有动静,他仔细地听着,声音渐行渐远。难道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他试着再推一下井盖,竟轻而易举地开了,他迅速爬上来,原来是一头硕大的老黄牛。

  他拿回口令时,离进攻仅差20分钟了。他把口令告诉参谋长后,人就堆挂了,精力体力极度透支,躺在那一动不动。

  参谋长说:“累坏了。”司令说:“也没问他吃饭没。”事后知道这一天仅吃两块大饼子。

  凌晨,一队靖安军迈着整齐的步伐,喊着“一、二、三、四”由城外向小西门走来。

  守城的哨兵正犯睏呢,就嘟囔一句:“真他妈能起早。”抻个懒腰,打个哈欠,就喊:“口,口令”

  “土豆!”司令响亮回答。

  哨兵看了军衔,嘛溜敬个军礼。

  司令傲慢地扬扬手,表示还礼了,继续前行。

  司令小声说:“第二道哨口是‘地瓜‘,且有鬼子岗哨,见机行事。“

  中街果然是双岗,还有个游动哨,是鬼子中尉。形势不容乐观,司令说:“准备战斗。”身着少尉军衔的王闯子紧张得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这里的哨兵比第一道精神多了,早早就喊:“口令!”

  “地瓜。”司令答道。

  眼瞅要通过了,鬼子中尉用日语问:“哪个部分的?”

  “我们是靖安大队第五中队。”还没等翻译,司令就用日语回答了。

  “你们的中队长是谁?”

  “我就是中队长,姚冰鲜。”

  “你在哪学的日语?”

  “报告太君,我是帝国陆军士官学校第五十二期毕业生。”

  “吆西,吆西。”说完就看着翻译官,翻译官就频频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于是鬼子中尉一摆手,司令敬个军礼后,大踏步地走了。

  司令的队伍脱离门岗的视线,便喊着号子,跑起来,他们要把耽误的时间抢回来,否则,攻城一开始就被动了。他们直奔警察大队。与门岗对答口令后,王闯子的匕首就顶到哨兵的喉咙上:“大队长在那个房间?”

  “饶命,饶命,在、在正房最东头那间。”

  警察大队长叫尚中书,人送外号“骚和尚,副大队长叫吕仁奎,人送外号“秃驴”,下边中队还有“阎王七”、“朱老八”、“鬼子六”,他们自称五虎上将。人们却说他们是牛鬼蛇神,魑魅魍魉。这些人“九.一八”前就在警界混饭吃,也是劣迹斑斑,几乎被开除。鬼子来了,认贼作父,职务一路飙升。他们依仗洋人,有恃无恐,无恶不作,人们恨之入骨。前边司令冒充的姚冰鲜,就是鬼子六,昨晚已经神秘失踪了。

  进到东屋,司令大喝一声:“大队长,外边有情况。”恰巧西厢房那边响了一枪,可能那边进行得不顺利。两个队长同时去摸枕头底下的枪,但是手没有子弹快,司令连放两枪解决他们的狗命。司令说:“其他人不要动,我们是打鬼子的,只铲除罪大恶极的汉奸,你们只要乖乖交出枪,这次饶了你们,以后长点中国人的良心就行了。”

  司令来到西厢房,问方才怎么回事,王闯子说:“有反抗的。”他指一下还没死的那个人。司令走过去,还没等司令询问,那人一下扑过来,想咬司令大腿。王闯子急忙补一枪。

  “真他妈有顽固到底的,还有没有,一块出来!”

  人们不约而同向西北角看,那里龟缩三个人,司令看明白了,用日语大喝一声:“举起手走过来!”

  他们慢慢站起来,做出举手的样子,却突然去掏枪。王闯子连发几枪结果了他们。

  此时王闯子把手伸到嘴里,打个口哨,苟志双那伙人不知从哪都冒出来,他们打开武器库,人手一枪。

  于此同时,沈城周围响起了激烈枪声。

  司令说:“撤,边撤边打。”

  王闯子、苟志双都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司令。司令也没解释,心想:咱们已经深入到鬼子腹地,再不撤就来不及了,每延误一分钟,参谋长那边就多一分压力,再说,咱们一路边光打出去,就完成任务了。

  此时,战士正四处贴标语:“铲除大汉奸!”“要中华民国不要满洲国!”“打倒小日本!”“光复东北!不做亡国奴!”

  司令说:“中街这道门得咱们自己闯。”然后,如此这般地跟大家说了。

  此时中街的门岗正一个劲的摇电话,询问警察大队。好长时间没人接,最后有个人接了:“太君,不好了,大队长他们,他们反水了。”接着电话里传来几声枪响。

  气急败坏的鬼子中尉,看到方才进去的靖安军又返回来了,他们不是以前的整齐队形,而是倒退着,边打边退。

  高司令早早就用日语喊:“警察大队反了,我们顶不住了,太君,快快支援。我们没有子弹了,请求支援。”

  一帮伪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傻呵呵地卖呆。

  鬼子中尉对翻译大吼:“快快给他们提供子弹。”于是一箱箱子弹就搬出来了。司令毫不客气,赶快把子弹分发下去,进入阵地,做出决一死战的架势。

  站在司令身边的翻译,好像看出了什么,因为他是认识“鬼子六”的,眼前这个人,怎么瞅也不是啊。他刚想转身走,司令一脚把他踩住极具威慑地说:“我是中国人。”随手按了他一下,让他趴下。随即给大家一个眼神,“砰砰砰”,几个日本岗哨包括那个中尉都倒下了。

  “其他中国弟兄们,举起手,不要动,不要动!把枪借给我们打鬼子。”

  战士稀里哗啦收缴枪械,贴标语的熟练地贴着。几个拿手枪的警戒着。

  司令说,:“直奔小西门,那里还有十五个王八蛋。”

  撤到小西门,警察正乱作一团,王老七,朱老八一个劲地摇电话,要一阵,吼一阵。最后把电话摔了:“怎么回事呢?”

  司令这伙人都穿的靖安军的服装,他们毫无戒备,都问:“前边怎么回事?”直到把枪口顶在他们脑门时,方知大事不好。

  王老七、朱老八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斜眼窥视一下司令,就嘿嘿地笑了:“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老梯子’吗,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何必这样呢?”他油腔滑调地说。

  “我咋样了,就是借枪用一用,捎带把你俩的头割下来,扔到浑河里喂王八。”

  “高爷,别,别,别介啊!”生命攸关的时候就结巴,“咱不看僧面看佛面,过去,你栽在我手上,我可没少放你呀,我不求你如何感谢我,至少不能以怨报德吧,你说是不是?”

  见司令冷个脸。他就爬两步,抱住苟志双的大腿说:“老弟咱俩关系可不薄,连你逛窑子钱我都给你出,你,你们总不能翻脸不认人吧。你得给我说一句话,就饶我们一条狗命吧。今后我们退出江湖,不再问政,卸甲归田,隐居山林。 ”

  “大哥,”苟志双迟疑着,“咱得饶人——”

  “你闭嘴,这是大是大非。你才是滥好人呢。”他转过身对两个汉奸说,“两码事,过去你放过我不假,但是我也没少给你钱,这是你我个人的事。现在你认贼作父,帮着日本人打中国人,就是民族败类,理应除之,以解民冤。”接着四声枪响,除了王七、朱八倒地外,王闯子一下扑在司令身上,鲜血从肩胛处的衣服上浸出来。

  原来司令说话的时候,王闯子听到墙角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朝那里开了一枪,同时从那也射出一颗子弹,他下意思用身体掩护一下司令。

  这次还是鬼子的指导官开的枪。

  王闯子虽然出血了,只是皮外伤,无大碍。但是司令满脖子都是血,大家吓坏了,急忙过来看,原来耳朵被打个洞,流血不止。司令说:“没大事,流够了就不流了。赶快撤退,撤退,驰援小西门。”

  王闯子疑惑:“不说有十五个王八蛋吗?”

  司令笑而不语。

  有人恍然大悟——王老七、朱老八,不是十五吗!

  此时小门的战斗正酣。开始的时候,参谋长听到城里的枪声,就用两门迫击炮,轰击城门,守城伪军弃城逃跑。他们就一举占领了城门,控制住这一交通要道。但是不久鬼子督战伪军反扑,有机枪、火炮,尽管我们占据有利地形进行抵抗,但是伤亡很大,司令赶到时,已经打退鬼子三次进攻了。

  司令见状,将队伍左右分开,迂回到鬼子后方,突然发起攻击。伪军腹背受敌,一时阵脚大乱,纷纷四处逃串,尽管鬼子胡乱射杀,也难挽回颓败之势。再加之强大政治攻势“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结果跑的跑,趴下的趴下,鬼子就突兀出来,战士们争先恐后地射杀。鬼子的进攻被打下去了。

  内外两军相汇,简单地打扫一下战场,迅速撤出战斗。

  这次战斗虽然有些伤亡,但都是在意料之中的。铲除了罪大恶极的汉奸,轰动了沈阳城。受到这次攻城总指挥赵亚洲司令的表扬。于是高司令吟诗留念:乔装打扮靖安军,堂而皇之进城门。直捣中街黄龙府,打蒙鬼子摄狗魂。

  这次战斗以后,司令要把三个营扩为三个团,在任命团长之前,参谋长与司令又推心置腹地谈一次话。但是这次谈话的主导者是张宪礼,不是刚来时,司令像个法官似的考问他。如果说那次是十几年后彼此的了解,那么这次是经过战斗的洗礼,生死的考验,两个人的心贴得更紧了。

  参谋长开始就说:“现在你对我们看法如何?”

  “你们是谁呀?”

  “明知故问。”

  “非得让我说明白吗?”

  “必须的。”

  “你们是一群为了我们民族,我们国家,我们的普通老百姓勇于牺牲的人,也是十分优秀的人,至少现在我还没看到你们中间有败类分子。”

  “虽然有些高看我们了,但是基本定义是对的。我们就是要拯救垂危的中华民族,建立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人民享有充分自由的新的社会制度。这个目标很宏大,实现他,不是我们一群人,我们要团结更多的人,包括你在内,全中国人。这个看来很难实现的目标,是要分步走的,目前就是打倒日本鬼子。”

  “明白。但是我还是说,你们是很优秀的,纤尘不染的。”说完长叹一口气,有点可望不可及的自卑感。

  “大哥,你不要自卑,你也是很优秀的,你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今天就是要把话挑明,你已经是我们重点培养对象了。”

  “你们不嫌弃我是土匪?”

  “因人而异,具体问题具体对待。有些事是历史造成的,个人不一定全负责任。”

  “真的?”司令露出孩童般的惊喜。

  参谋长点点头

  他还想说,包括“王闯子”、“小山东”、“侠女”、“猎人”,“大个子”,你大侄高永昌,我们都在培养。但是这是党的高度机密,别说只是培养对象,就是同志之间也只能单线联系。于是他笼统地说,我们要培养很多的人,努力提高他们的政治觉悟,培养他们坚定地意志品质。努力克服自身的非无产阶级思想,等等。这都是党的机密,我都和你说了。

  “够哥们,够义气。”

  “今天我要和你说的就是最后两个字‘义气’,‘义气’是江湖之道,不讲义气的人,被人嗤之以鼻,没有生存空间。但是,“义气”只为小集团利益服务,和共产党的宗旨还是有别的。你先看看这个,他把一本油印《共产党宣言》递给他。今天就谈到这里,待会还得研究任命问题。“

  各项任命很快通过:第一、二、三、团团长分别是:张永昌、张宪礼(兼)、王闯子。直属警卫连连长“小山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