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麦收时节。周末的早上，一向埋头低首羞答腼腆的太阳，终于、突然，挺直腰板的昂首挺胸起来，精神饱满地早早起身，热情似火地遍地示爱，把个暧烘烘热燥燥的火辣味儿，洒满了天上人间。也给我们计划中的抢收劳动，出了一道烤验题。

　　大片的责任田被种田大户转包去后，住宅的园前屋后、东西两侧的空田隙地，如十边田一样，成了我们耕种的主战场。逢季适节的栽种农作物和蔬菜瓜果，既能自给自足，又保证圈养蛋鸡的需要。这不，去年秋季，在住房西山头的三块、约摸3分来地上，勤劳的妻子搞了个换茬轮作，将种植多年的蔬菜，改为全部长小麦。这不，历冬经春又至夏，长得肥头笃耳的小麦，终于到了收割的时候了。

　　虽说是三块田，但最大一块的幅度也是长不过2米、宽不足1米，收割机根本无法施展拳脚，只好人工收割。一周前，妻子就为人工收割做好了准备的功课：特地找出两把不常用的月牙型镰刀，送给93岁的岳父，请他磨得光滑锋利。

　　吃过早饭，脚穿高筒雨靴、身着及至膝盖的长袖围裙，备足捆小麦捆儿的布带子，推着运送麦捆儿的畚箕小推车，全副武装地下田，开始了挥镰割麦的劳动。

　　无风无荫凉，太阳光直射全身。弯腰弓背，一手抓握紧镰刀，挨着麦根的地皮用力拉扯，一手捞拢起小麦秸秆慢慢收拢，两手配合着，不停地割断、拢齐、放堆、打捆……汗珠儿，不由自主地渐渐冒出、漫漫游移，直至毫无顾忌地由上而下地流淌，湿润全身，透彻衣衫。

　　由于麦田肥力足营养多，长得穗头大籽粒饱上身重，灌浆饱满后，经过几场风雨的吹打，不少的小麦秆倒伏了，趴在了泥土上，给收割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人，只得不时的弯腰和蹲下身子，交替着收割的姿势，但加剧了流汗的频率、幅度和劳累感的程度。腰酸背痛渐渐慢慢由小而大、由少至多地展开和扩散。

　　不时不住流淌的汗水，随着低头弯腰的割麦，不时不住地漫过眼睑流进嘴里，既咸又涩，滋味足却别样。忍气吞声、咬紧牙关地坚持，我和妻子一刻不停地轮番地割、捆、运。终于在一个半小时后，完成了收割、捆把儿、运到场院上、铺摊开来的全流程收割任务。上身的短袖和下身的长裤早已湿透，短袖衬衫还能挤出湿滋滋的水来。长裤一晾干，更是盐霜毕现斑斑点点。顾不了这么多了，一心想着收割和脱粒早点全部结束。

　　偌大的场院，平坦的水泥地坪上，平铺直摊满刚收割上来的小麦，任凭太阳热烈地照射和烘晒，为接下来的人工脱粒准备着。

　　饭后，稍作少顷休憩，不敢多恋放松，又开始最原始的人工脱粒。妻子先是启动电瓶汽车，在小麦穗头上来回地碾压。过堂式的进行第一遍的脱粒。我紧随其后，挥舞连枷，上下翻飞的拍打，“啪打啪打”的声音，在烈日当空骄阳似火的饭后午间，是那么的声声切切，响彻内外，震撼人心。我依然不紧不慢不依不饶的拍打着，籽粒纷纷脱落，小麦壳轻扬纷飞，溅起的灰尘四处逃窜。我全然不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地完工。

　　我在前面不停不顿不歇地拍打连枷脱粒麦籽儿，妻子紧随其后的翻小麦铺子、清理藏匿的麦穗、捆麦秸秆草……夫唱妇随，虽然忙得不亦乐乎，但却是非常地默契。

　　睁红了眼睛的太阳，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由高空的中天，缓慢地向偏西的天边挪步，但金光四射热气腾腾的激情，却未减丝毫。犹如置身于蒸笼，热浪一阵接着一阵地往身上裹，披在脖颈上用着擦汗的黄色毛巾，不时地被拿下擦拭满头满脸奔涌的汗珠。

　　又是两个多小时的脱粒、捆草、畚籽、扬净、扫场，最终以草归草、籽是籽的颗粒归仓而宣告整个抢收结束。望着拢共就八十多斤的收成，一身汗湿又气喘吁吁的我俩，没有大功告成的兴奋与喜悦，不由自主的摇摇头，一丝苦笑，悄然爬出。这时，一道闪电，从天而降；一阵惊雷，轰隆砸来；豆大的雨点，霹雳啪啦的赶来。“摸嵌席子，两个人，忙了一整天，用工不小啊。幸好息气无工的弄好了，要不，又要淋雨了。本来就不多的麦籽，还要打水漂呢！唉，农民、种田，这碗饭，付出多、吃不容易啊。”妻子悻悻又幽幽的感叹。

　　这时，兴奋的雨点，砸在刚脱过粒的场院地坪上，水珠乱蹦四溅。望得出神的我，忽然感到：这多象我挥舞连枷拍打得麦籽纷飞啊！

　　——作于2023年5月30日、星期二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