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相距四点五厘米的蚂蚁

薛涛

     小白和小黑怎么联系，是个秘密。这个秘密最先藏在小白那里，一天后小白不放心了，又改藏在小黑那里。秘密藏在小黑那里小白又睡不好了，彼此都怕对方马虎把秘密弄丢。最后他们想出了一个最好的主意：把秘密分成两份，各得一份，这下大家都安心了。于是两人关闭“仪器”睡觉，睡得香级了。
     他们是用触摸联网的，就是这个秘密。
     蚂蚁小白住在西宁，蚂蚁小黑住在青岛。
     小黑对西宁知道的不多，只是一块高原，一片草地，还有一直蚂蚁。就这些。小白对青岛知道的更少，一只蚂蚁，一只喜欢旅行的黑蚂蚁。就这些。
     小白问小黑，你说我们的距离有多远呢？我觉得不太近呢。
     小黑说，这个难不住我，我马上告诉你答案。小黑翻出一张不大的地图，再找来一把塑料尺，在西宁和青岛之间量了三遍。确信没有误差了，小黑兴奋地告诉小白，真没想到真没想到，才四点五厘米！四点五厘米，你想到了吧！小白！
     小白起初不太相信，问小黑，你是用尺量的？
     小黑向小白打保票，是标准的塑料尺，不必再怀疑。小白望着窗外的暖阳，告诉小黑，这是2006年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那么我们可以见一面。小黑尽量平静地说。如果不见面也还快乐，就不见面的好。现在我还算快乐。小白说。
     这期间的几天他们真的过得非常快乐，为四点五厘米的距离快乐着。多好，才四点五厘米，只要周围的蝉肯安静一点，应该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我遇到点麻烦，真有点恐怖啊！一天早上，小白战战兢兢地告诉小黑。你怎么了？小黑很紧张，看样子小白不妙。
     确实是个最新的消息，一个坏消息：早上，小白爬上西宁中心的一棵老树，老树的身上很久没来这么可爱的小动物了，老树一激动，流下一滴泪，正好把小白的一只腿粘住了。
     我过得不好，我想我俩应该见面了！小白无助地说。
     听到这个消息，小黑的心狠狠通了一下，说，我就来！
     小黑出发以前，又看了看地图。他应该向西走，四点五厘米，几秒钟的距离。
     几分钟后，小黑告诉小白，我想我是到了，怎么没看见树呢？
     小白也没有看见小黑，周围能看见的范围里绝对没有蚂蚁的影子。
     小黑赶紧收起地图，继续向西走去，他俩都没想到，四点五厘米要走这么久。
     小白提醒小黑，可以搭车的。小黑就爬上一辆西行的汽车。走了半天，小黑怕错过西宁，赶紧打开地图看，结果才到洛阳，完成四点五厘米的一半。
     小黑正量着地图，一阵风把他和地图从车上掀了去了，他们在空中翻滚了好久才落回到地面上。小黑没有把这个糟糕的消息告诉小白，平静了一会儿他又上路了。他相信他的尺是标准的，他的测量也没有错。真是倒霉的旅行，几分钟后小黑又被一只皮鞋踩了一下，幸好没有要他的命，仅仅有点轻微的骨折。
     小黑只是告诉小白，他在路上，向西行，距离她只有一半的路程了。小白马上计算了一下：嗯，确实近多了，就要见到小黑了。她开始想象他黑黑的样子了。
     小黑的运气不佳，几乎没有搭上速度快的车，他经常要在路上以一毫米一毫米的速度西行。小黑计算着，十毫米就是一厘米，这速度也不慢。
     谁都没有察觉，许多许多个月过去了。这期间，小白一直困在老树的眼泪上面，她的那只腿渐渐失去了知觉。而小黑一直在路上。小白就要变成一只干瘪的蚂蚁的时候，小黑的最新消息到来了，是一个微弱的声音：我在爬上老树——
     小白身体里的血液马上又恢复了流动，知觉也回到那只麻木的腿上。小白说，我在等你呢——
     几个小时后，两只蚂蚁在树干的中部，相距四点五厘米的地方同时发现了对方。小黑使出最后的力气，快速向对方爬去。
     两对触角碰在一起的时候，小黑说，四点五厘米，九秒，一点都不远。
     是啊，真的不远啊——
     这棵老树一直目睹着在自己身上发生的故事，看着看着又有一滴泪滚落下来，这滴泪恰好把小白和小黑裹在一起，形成了一枚晶莹透明的琥珀房子。
     从此，小白和小黑就住在这幢琥珀房子里，再也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