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05日 星期日
闫英学:鸡趣
来源:本站 | 作者:  时间: 2023-04-18


  童年的整个时光,都是在乡下老宅里度过的。

  六、七十年代乡下的孩子,和城里的孩子不同,没有玩具,也没有糖果,玩的东西只有家里的鸡鸭鹅狗,村西的水泡子,草甸子,柳树条子等等。

  我虽是男孩子,但在母亲的管护下,从小养成了有些女孩子的性格,文文静静的,不喜欢打打杀杀,除了和左右邻居孩子们简单地玩耍以外,还特别喜欢家里的小鸡,那就是儿时最好的玩物,没事的时候,喜欢喂养小鸡,带着小鸡们一起玩。

  有一年春天,母亲从集市上买回来十只小鸡雏,欢蹦乱跳的,什么颜色的都有。

  放学回家,当看到炕头上的一个简易小围栏里有十只小鸡雏,它们“蛐蛐”地叫个不停,我高兴的不得了。在十只小鸡雏中,它们身上的颜色有浅黄色的,有老红色的,还有浅灰色的,长的个头也是大小不一。它们“蛐蛐”地看着我,一只只抬起了小脑袋,晃晃悠悠,不时地用左眼睛看看,又用右眼睛瞧瞧,感觉好像很新奇,纷纷挤到围栏边上,还拍起了不大的小翅膀,呼扇呼扇的。

  家里有了小鸡雏后,我就像有了“玩具”那般,每天和十只小鸡雏形影不离。上学前,给它们喂水,喂小米,喂米糠,用小手抚摸它们,放学后给它们收拾“残局”。晚上睡觉前,还要好好地照看它们一下,就连晚上起夜上厕所,也要看一下它们睡没睡觉。

  十几天后,十只小鸡雏们在围起的围栏里渐渐走路稳当多了,叫的声音也不再是“蛐蛐”的动静了,而是发出了“唧唧,唧唧”的声音。一天早晨上学前,我发现十只小鸡雏中有三只不是很欢实,蔫头耷脑的,给它们小米吃,也不动嘴,像是有病那样,没精打采的。

  晚上放学后,看到炕上的小鸡围栏里少了三只,母亲说,那三只小鸡雏已经死了。我听了母亲的话,心里很难受,可又没有办法。

  又过去几天,又有三只小鸡蔫头耷脑的也死去了,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了,对剩下的四只小鸡也在担心起来,生怕它们再出现什么意外。

  天,越来越暖和了,剩下的四只小鸡被母亲放在房檐下的围栏里。室外的面积很宽敞,有阳光,空气清新,这四只小鸡不再挤来挤去,精神头十足,吃的食物也多了,长的很快。渐渐地,它们身上的颜色也有了变化,好在剩下的这四只小鸡都是母鸡。为了区分它们的“身份”,我分别给四只小鸡起了不同的名字。

  长的最大的那只鸡,脖子很长,取名“大黄”,长的胖乎乎的脖子不长的那只鸡叫它“二黄”,长的毛色稍有些黄红色的那只鸡就叫它“三黄”,最后的一只是芦花颜色,腿很短,更好区分了。

  这四只分别有不同名字的小鸡,个头越长越高,毛色越长越顺溜。每天放学后,我都要给它们喂米糠,喂水。

  四只小鸡,就是我最好的玩物。

  放学回来了,刚走进老宅的院子,我就“咕咕”地叫它们,它们听到我的声音后,纷纷跑过来,就像是久别的“亲人”那般,挤前挤后的跑到我的面前,我伸手到它们的嘴下,它们在我的手心叨来叨去,一边叨手,一边看着我,似乎让我喂它们食物,表示它们的亲昵和友好。

  四只小鸡长大了,慢慢成了大鸡。

  我依然像它们小的时候那样对待它们,它们也还是那样在我的面前围来围去。

  小鸡成了大鸡,需要吃野菜,它们的食量更大了。

  在四只鸡中,头号的“大黄”依旧那样憨憨厚厚,就像是个大姐姐那样,成天带着几只鸡在院内溜达觅食;“二黄”似乎更懂事些,总是“哼哼”地走来走去,有时喜欢独来独往,有时看看其它几只鸡,落单后紧忙跑几步跟上“队伍”;“三黄”变得性格泼辣了,发出的声音也很特别,无论是平时还是蹲窝下蛋的时候,只要有个风吹草动,总是叫个不停,声音“嘎嘎”响,生怕主人听不见,扑啦个翅膀,当摸摸拍拍它时,它才消停一些;而那只芦花鸡,也许是颜色与其它三只鸡有所不同,性格也明显不同,喜欢自己觅食,不是很合群,只有遇到动静或者生人时,才扭哒扭哒地跑几步,其它时间,喜欢自己刨食吃。

  夏天的时候,我放学后,几乎每天都去庄稼地里给它们拔野菜吃。当四只鸡看到新鲜水灵的野菜时,飞快地跑到我的面前,互不相让,伸出老长的脖子争抢着吃野菜。

  每天,当我见不到这四只鸡时,就像是有什么事没做似的,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和小伙伴们也玩不下去;这四只鸡,看不到我,也是有些魂不守舍,“咯咯”地叫个不停,当我放学后,书包还没有放下,“咕咕”地叫着它们,它们飞也似的就跑到我的面前,有时是要吃的,有时则是“亲昵”,那个快乐劲儿,摇头摆尾的,左右摇晃。

  我拍拍这个,摸摸那个,把脸贴在它们的脸上,觉得热乎乎的,小鸡对我也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我成了它们的朋友。

  夏天酷热,几只鸡喜欢躲在阴凉处,身上的毛都膨胀起来,它们伸出舌头,喘着热气,散发着身上的热量,不长时间,它们就围绕着水盆反复喝水,把脸也弄的湿湿的,用来降温。

  晚上,它们很晚才回到鸡窝里,脑袋伸出鸡窝的空隙,张着嘴哈吃哈吃地喘着粗气,呼吸着外边的空气。

  有一天放学后,我发现叫“二黄”的那只鸡,走路有些晃荡,不像平时那样“轻手利脚”,我细心地抱起它,仔细地端详,发现它的两只眼睛水灵汪汪的,像是有些异物,问问母亲,母亲说,那是天热,“二黄”得了眼病,凭着我的“经验”,在村赤脚医生那里买来一管氯霉素眼膏,给“二黄”上了几次,“二黄”晃晃脑袋,没有几天,“二黄”的眼睛竟然好了,和其它几只鸡一样,吃食喝水都正常了,母亲说,“二黄”得了眼病,多亏了你啊。

  一年又一年,四只鸡在我的精心喂养和关怀下,每年春天都早早地下蛋,让全家人都很满意。我完成了小学学业,后来也上了中学,可对待那几只鸡,感情还是如初,每天放学进院子,它们只要是听到我的脚步声,纷纷抬起头,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我的影子。

  院子里的四只鸡跑来跑去,有它们的生灵在,我就觉得日子再艰苦也是愉快的,看到它们,我的许多烦恼便会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四只鸡,每天依旧是在院子里觅食,喝水,跑来跑去,无忧无虑地生活着。可是,有一年的秋天,城里舅舅家的大表哥和未成婚的大表嫂来我家串门,便打破了四只鸡的宁静。

  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乡下缺衣少吃,生活过于贫困。城里的大表哥和未成婚的大表嫂第一次来我家串门,乡下没有更好的招待客人的饭菜,那四只鸡中的一只鸡必然要有一只走上餐桌。

  在村学校担任老师的父亲下班后,看到家里来了客人很是高兴。父亲知道,这四只鸡是我一手喂大的,杀了哪只,我都会很伤心。可那时乡下有没有别办法,父亲征反复我的意见,我哭丧着脸,哪只鸡也舍不得杀掉。

  最后,还是母亲下了命令,家里来了客人,必须杀掉一只鸡。

  那时,我已经上了中学,在“大是大非”面前,终于给母亲吐出了活口,那就杀掉芦花鸡吧。

  四只鸡,在院里散养,芦花鸡可能知道自己已经大难临头了,在前后院飞来飞去,嗓音不是好声地叫着,就是不肯轻易就范。

  父亲下决心要杀掉它,给大表哥和未成婚的大表嫂尝尝乡下鸡肉的美味。

  父亲紧追不舍,芦花鸡拼命奔跑,它知道,那是它的生死关头。

  父亲在院子里跑了好几圈,在众人的围攻之下,那只芦花鸡躲在栅栏的一角已经没有了退路,只是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没有了一丝的力气,只等着束手就擒了。

  父亲左手抓起芦花鸡的两只膀子,左脚又踩住芦花鸡的两只爪子,使它动弹不得。在院里的一角处,右手拿起菜刀,地上摆了一只碗,我站在一旁不敢直视,只听芦花鸡发出“呼哧呼哧”的几下动静,扑棱扑棱几下就没气了。

  晚饭时,大锅里飘出了芦花鸡香喷喷的鸡肉香气,左邻右舍都能味道芦花鸡肉的香味。

  原来鸡窝里四只鸡,突然少了一个只,空空荡荡出一个位置,那三只鸡“咯咯“地叫唤,似乎也在寻找曾经的伙伴。

  高中毕业后应征入伍,在吉林延边部队锻炼几年,从此便远离了故乡,那几只鸡也渐渐地从视野中消失了。

  多少年来,多少个日夜星辰,故乡儿时的许多往事总是不停地涌上心头。老宅和老宅院里的菜园子,甚至那几只鸡从鸡雏到长成的模样,活灵活现地就像电影那般,一幕幕地出现在脑海中,仿佛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儿,依旧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