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梦

马秋芬

　　下大雪的时候，天地间的一切声息都隐匿了。静得发甜，静得惆怅。
　　这叫下温雪。无风、不冷，且雪势奇大。扑扑簌簌的雪片，漫天恣肆，用香味、用颜色、用能把一个世界弄得模糊混沌、旋幻如梦的招法，安慰着土地。那往常挺有脾气的林子，像有了伴鳏夫，只管猫在雪被底下卖憨儿；而狗，而人，也爱打哈欠，慵惓犯困，懒得挪窝。
　　花锹也懒得挪窝。这截小炕，被炕衾柜当腰隔开，那头睡着孩子，这头归两口子受用。大雪天坐在炕上烤屁股，抽根烟，喝盅酒，等着落黑儿钻被窝，多少年来他认为这就是日子的最高享受。
　　可眼下这最高享受倏忽远离了他。他要再赖着不走，就是十足的犯法。他得顶着大雪，走一里半路到大北沟，去住看瓜的小窝棚。
　　“回去吧，那院夏中桂死勤，老早就出来转悠，会看见的……”昕辉说着开始扫炕，哈着身，头发撩着他的脸。他心里很热，抬头看看，窗子已被厚霜糊满，他决心这晚赖着不走，决心犯法。当这念头一萌生，心就被刺激得微微颤栗。他都一个半月没睡这小炕了。花被和女人。对他都有了几分生疏，可生疏又使他情绪比以往更为高涨。他一把抱住女人：“不回去了，俺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