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5日 星期三
闫英学:故乡的老龙头山
来源:本站 | 作者:  时间: 2023-02-24


  在辽西医巫闾山脚下,锦州凌海市大凌河畔的不远处,有一个古老的集镇,它是伴随着当地石材的开发与利用,带动起了区域性农副产品集散而形成的石材工业重镇,叫做石山镇。

  父辈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居住在这里,我也出生在这里。

  石山镇附近有两座石头山,一座是青色的花岗岩石矿,距离镇子大约有十几里路程,方圆面积有几十里;一座是枫叶红颜色的天然石矿,距离镇子很近,也就在二三里地,这个枫叶红颜色的石矿开采的很早,附近家家户户的房子院墙基本上都是这里开采出来的石头砌筑的。

  枫叶红天然石矿海拔并不高,也就在五六百米左右,虽然高度比有些丘陵高不了多少,但它在地面缓缓隆起。山间有一条通往镇子里的人行路,人们可以踩着山道来来往往。那时,这里能够开采的石材已经不多了,除了山的最东侧那个小山头,其它地方根本开采不了石材,山的其它地方都早已经风化的像是沙石土一般的钙化土了,人们走在上面,可以带起脚下的沙粒来。

  年头多了,山上的石头渐渐被风雨侵蚀,山皮一层层地脱落下来,成了脚下的沙土,有的地方从石头缝隙里长出了不高的树枝,东倒西歪,蒿草连成一片片。在这片像是红石砬子的地方的东侧,原来有一处高一些的地方,方圆不到一里地,就是人们开采石矿的地方。

  夏天,山上树枝绿油油的,蒿草也绿了,不知名的小鸟唧唧咂咂叫个不停,飞来飞去,也不惧怕走来走去的行人。山下有一个泉眼,是从石头缝中流出来的,冬天也不停歇,一年四季泉水汩汩流淌,在山下形成了一条细细的小河流,泉水不断,喝上一口清凉甘甜,人们到附近的镇里赶集时走累了,就在山泉边上双手合拢捧起泉水喝上几口,用清凉的泉水洗洗脸,顿觉头脑清凉了许多,浑身也变得轻松了,一路的疲劳也就随之减去了大半。

  听父亲讲,这座枫叶红天然石矿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老龙头”山,也不知道人们叫了它几百年或者上千年了,可能是在石矿最早开采前,它的形状有些像“老龙头”的缘故吧。

  老龙头山周围面积虽然不大,但它从平地上突兀起来,远远望去,确有大半个龙身龙头的模样,龙头就是可以开采的石矿。老龙头山山下有泉水,山间树丛多,杂草丛生,不但有鸟儿,还有小动物,诸如野鸡,野兔,獾子和刺猬等等。

  我的亲属舅姥家,就住在山坡旁的那个叫做庄屯的村子里,在我五岁那年的夏天,母亲带着我去舅姥家串门,刚一进屋,就发现舅姥家的屋里有一只刺猬缩成一团,像个小绒球。那时我的年龄小,既不知道它是什么动物,也不敢上前摸它,但又有一种好奇心,胆胆怯怯地用一个小木棍触碰它,只感觉它的身上就像长了好多好多的毛刺,一动硬邦邦的。

  老龙头山最早是从何年何月开采的,问父亲,父亲答不上来,问爷爷也说不准。由于这个石矿开采的时间比较早,在我记事的时候,这座石头山就已经变得“个子”不高,地面上的石材所剩无几了,过去的石头山渐渐变得矮了许多。

  再后来,老龙头山由地上的石头山逐渐变成了地下的石头,人们在石头山周边开采出了一个好大好大的大坑,远看山体就像是被掏出了一大深洞,开采石矿变得越来越艰难了,马车,汽车想拉石头从大深坑里出来,就要沿着两条地下坡道一点点地盘爬,才能把石头运出来。

  我在石山镇里出生,老宅是一栋古色古香的石头建筑,就在镇子里的一条老街的石桥后面。那时,父亲从沈阳新民师范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在镇中学任教,母亲在镇街道编织社做编织工作。

  六十年代中期,父亲走“五七”道路,全家随后被下放到十里开外的一个村子居住,父亲继续担任乡村教师,母亲没了工作,全家除了父亲一人仍保留城镇户口外,全部转为农村户口,吃上了生产队的口粮。

  那一年,我刚好六岁。

  从镇子里搬了出来,原来在镇子里居住的时候,老龙头山在镇子的前面,搬到乡下后的那个村子居住,老龙头山就变成了村子的后面了。村子距离老龙头山不远,家家户户都是清一色的石头房子,有的是枫叶红颜色的天然石头,有的是青色的花岗岩石头,远远望去,村庄就像是一座石头城堡,把村子围的严严实实。

  下放住在村里的那栋老宅,完全是一座石头房子。从地基开始,整个房子除了门脸砌了一些红砖,窗户门口以外,枫叶红石头方方正正地立在那里。石头横平竖直,石头之间的缝隙用水泥勾缝,仿佛是用尺量过的一般。近看,有的像是孩子们写作业的田字格本;有的像是水田里插秧的网格地,如果远看的话,就有些像是豆腐板上切好的一块块豆腐了。

  村子里的石头房子,光线照射在墙面上煜煜生辉,有时一闪一闪的,亮亮堂堂,家家户户的房屋建筑、院墙、仓房又几乎是同一个模子造出来的,相差无几,大同小异。

  村子里的石碾子,石磨,种地的石头滚子,酸菜缸里的压缸石头,院里葡萄架下使用的支撑柱子也是用一根根石块顶起来的。还有的富裕人家,在出出进进的门口台阶上也铺上了一块块石板,石块,下雨阴天泥水带不进屋里,屋里屋外都很干净,而且美观又漂亮。

  家乡附近有用于建筑的石头山,石头就成了宝贝,成了财富。成了人们盖房、修路的理想建材。上中学的那年,坐在教室里读书的时候不多,参加课外劳动成了家常便饭。有一年夏天,学校组织学生们到石头山下拣碎石头,码成见方卖给公路部门,付给学校一笔费用,学校按照学生拣碎石头码方拣尺,也付给学生少量的劳务费,一周的时间,我竟然有了十几块钱的收入。

  儿时,我没少去老龙头山下的舅姥家串门,放假时,就会一连住上几天。舅姥家有许多的石头制成的物件,石头蒜缸:石头蒜锤子,石头中药碾子,石头烟灰缸,还有石头制成的小水缸等等,我都感到特别的好玩。

  舅姥家的院子是个石头砌成的四合院,院墙用石头砌的很高,靠近街路边上的猪圈也是用石头砌成的,院里铺设的都是碎石头,走起路来,脚下很光滑,雨天也不会湿鞋。村子的街路上都是清一色的沙石路,一片红沙铺地,家家门口都有石头站岗,门楼上砌的都是方方正正的石头,别有一番特色。

  一个石头村子,就有与之相配套的会盖石头房子的人。儿时,我经常见到一位本家姓氏,但是没有亲属关系,走的却很近的叫二大伯的人,他对盖石头房子,砌石头院墙很是在行,村里人谁家若是盖房或是砌石头院墙都要找他来帮忙。

  下放居住村里时,我家和二大伯住在前后院,我经常看见他穿着一件蓝色的盖房时穿的大褂式的“工作服”,身背一个长长的工具包,里面装有抹灰的大铲,瓦刀,还有用于测量放线的墨线盒等等,去谁家干活都受欢迎,不但给功钱,还好吃好喝招待着。

  当年,父亲下放返城遥遥无期,哥哥初中刚毕业就下到生产队参加劳动。可由于年龄小,干农活吃力。母亲就找这位二大伯说情,让他带着哥哥学瓦匠。二大伯很热情,满口答应,出出进进上哪干瓦匠活儿都带着哥哥去。一来二去,哥哥学的很顺手,不到一年半载就学会了瓦匠盖石头房子,砌石头院墙的手艺。

  后来,二大伯年岁渐渐大了,哥哥就成了村里知名的年轻瓦匠。

  八十年代初,父亲落实下放政策返城后,哥哥也参加了工作,由于哥哥事先有会干瓦匠的手艺,有“功底”,在单位上班不久,便被安排到办公室负责后勤管理和基建,哥哥如鱼得水,几任领导都很赏识,一直干到退休为止。

  前些年,我回故乡探望,当车行进在儿时的老龙头山附近时,儿时的老同学特意提醒我,他说,这里就是我们小时候常常上山玩耍的地方,你下车看看吧。我立即愣住了,儿时有关老龙头山的景象早已荡然无存,这里还是那座老龙头山吗?

  眼下的老龙头山,怎么一丁点小时候的模样也没有了呢?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山上山下走一走。

  老龙头山开采的石矿深入地下已经百十来米了,好深啊,深坑外边靠近公路的地方摆满了一排排已经打制好的石材制品,有的是石板,有的是街路边上的条石块,还有石狮,石凳等等,各种石材工艺品琳琅满目,五花八门,经销石材的商家一家挨一家,嘈嘈杂杂不绝于耳。

  走上老龙头山上驻足,山皮已被人们用了修路铺道开采了好多,光秃秃的,那个流了不知多少年的山间泉水早已干枯不在流淌,山下的那个泉水形成的小河成了一条简易的公路……

  一阵晚风吹来,让我打了一个寒颤,回到老同学的车上,我一言不发,老同学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中的疑团和不解。

  老龙头山,故乡的那座枫叶红颜色的山,岁月的沧桑让它失去了往日的容颜,山上曾经有过儿时触碰过舅姥家小刺猬的事儿,则成了一段难得的故事。

  故乡的老龙头山,枫叶红颜色的老龙头山,但愿在梦中与你再次相见!

  作者简介:闫英学,出生辽宁锦州,曾在吉林延边当过兵,工作生活在吉林松原。政府机关公务员已退休。近年开始散文创作,出版军旅散文集《永远的金达莱》等,作品见于在《中国市场监管报》《中国退役军人》《中国乡村》《吉林日报》《吉林农村报》《东北作家》河南《牡丹文学》《松原日报》《通辽日报》《赤峰日报》《延边日报》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