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7日 星期六
我的时间屋
来源:中国作家网 | 作者:超侠  时间: 2023-02-02

  超侠,本名尹超,科幻作家、编剧、诗人,中国作协会员、中国科普作协理事、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30几次荣获科幻奖、编剧奖、诗歌奖等。央视故事大会科幻演讲嘉宾。

  我的时间屋

  超侠

  我

  傍晚的脚步随太阳的落幕而快步走来,而我心情的复杂纠结如同乱麻。

  等我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我知道我一定又会生气,每次都是这样,但又不得不如此,一如大海翻涌,潮汐起落。

  我不得不推开门,我看到了小多,我也看到了少多,我还看到了中多,我更看到了老多,有那么多的多多。他们都和我休戚相关,命运承转。可是,我的心情非常不爽。

  小多还在地上盘坐,盯着电视屏幕,玩上次买给他的游戏。少多也在一旁的沙发上,瘫软如没有骨头般,津津有味地刷着手机。我想起了过去,小时候的记忆,少年时的记忆,就这样热辣辣地涌上心头,正是因为如此,才导致我现在一事无成,成了这样一个落魄而疲惫的男人。

  我举起手来,就想打小多和少多。

  小多看到我愤怒的眼神,吓得哇地一声,便要大哭。

  我指着他,怒道:“哭?你还有脸哭?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你从小就知道玩游戏。不好好学习,你看看我,现在连工作都找不着,还不是因为你!”

  小多没敢再哭了,小脸涨得通红。而旁边那个鼻子上长着青春痘的少多,用一副懒洋洋的眼神瞧着我,我就更加恼火了,他那种惫懒的状儿,特别是那种爱理不理、无法无天、自由散漫的神情形态动作,彻底点燃了我愤怒的导火索,愤恨之情从我心头冲天而起。

  我一把抓住他的耳朵,拎着就将他从沙发上抓起,与此同时,我感到耳朵上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感觉,也似乎被别人揪住了耳朵。

  我知道,这又是时间挪移了,但我不管了,我要发泄我的怒火,即便将来痛苦来到我的时间节点,也要让他在当下先接受一点残酷的教训。

  但这也激发了年轻气盛、青春冲动的少多,他像一头愤怒的公牛,直撞我的小腹。

  “我还治不了你了!”我骂了一声,啪地一声,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少多站立不稳,往后跌坐沙发,我也因他的一撞,往后一摔,还好我的手及时反向支棱着地,脑袋才没撞到客厅的桌子。

  我还想再教训教训这个小子时,忽觉左手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看,一道红一闪而过,一个历久弥远的刀疤,赫然出现。

  我顿时怔住了,与此同时,远处坐在阳台摇椅上慢慢摇的老多,和在餐桌边咕嘟咕嘟喝酒的中多,都叫了起来。我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都不约而同地举起了中年和老年的左手胳膊,上面均出现了一条与我的伤疤一样的伤痕,不过他们的要比我浅,比我淡。

  时间在身体上的衍射,同步留下了伤害的烙印。

  中多和老多同时用粗粝和苍老的声音同时骂道:“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他们俩用那张轮廓相似的面孔和大眼睛,瞪着我与少多。

  我咬牙切齿,只觉眼前眩晕,怎么会成了这样?我摸着我的脑袋,心中又是很后悔,又是怨恨。

  我知道少多干了什么,那些恶毒和邪狂的事,只有他能干得出来。

  少多狠狠地大笑,像狼一样的目光盯着我,冷笑道:“你活该!你活该!就是因为你活该!所以,你要再敢管我,你看我怎么样?”他的言语越说越狠,就像滑腻的毒蛇钻进人的后背。

  此刻,我自然也看清了,他右手上抓着的是一把小小的蝴蝶刀,他左手握成拳,手背上鲜血淋漓,豁口里翻成了一道白,剌得很深,很痛,这种痛延续到了时间未来的节点,延续到了我身上,延续到了中多身上,延续到了老多身上。这个小混蛋,他还不依不饶,他是初生牛犊,刚长成,天不怕,地不怕,依旧用蝴蝶刀那明晃晃的刀锋,对自己鲜红的左手手背,再轻轻地划了一下,又是一道长长的血口,又是鲜红如玫瑰的液态绽放。他目露凶光,像跌进猎人圈套又不屈不挠的野兽,眼里的凶悍,比刀尖还亮。

  哦,仅仅一秒钟不到的时光,我就感到左手手背,再次疼得跳脚,如被猛兽的锯齿咬了一口。我的左手手背上,又出现了一条伤痕,如一条红色的水蛇在其上游动,而中多和老多也都先后惊叫着,举起左手拳头,他们手上同样又多了一条深黑色的伤疤。

  他们俩劝道:“好了,好了,别吵了,别吵了,都是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自相残杀?可害苦了我们了啊!”

  我握着拳头,怒发如狂,阔鼻冒烟,瞪眼喷火,喝道:“行啊,大不了,咱们今天就同归于尽,来啊,来啊,来啊!”

  少多见我如此疯狂,倒也没有那么癫了,冷冷地嘲讽道:“少啰嗦,你就是个没用的东西,自己找不到工作,还赖别人,整天就会找我们撒气!你行的话就找份好工作回来啊!欺负小的,算什么东西!”

  我怒道:“你,你这小子,这不就是因为你吗?你要能好好学习,考个好点的大学,我能像现在这样吗?我可不想中年时一事无成,我更不想我老了以后成为像他们这样的男人!”

  我指着满脸错愕,又耸耸肩,喝酒的喝酒,纳凉的纳凉,仿佛完全不在乎的中多和老多。这样的人,鳏寡孤独,孑然一身,想起来我就不寒而栗。

  此时的中多继续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咳嗽。而老多唱着小曲,口里含含糊糊地说着些什么。

  我的愤怒不休,胸口内的火焰如股票般涨跌,心疼起伏,但我听到了他最后一句说的好像是:“行啦行啦,咱们都是一个人,自己何必要跟自己生气呢?咱们,都是我啊!”

  我们

  是啊,小多是我,少多是我,中多是我,老多也是我,是我,是我,都是我!我们都是我啊!我何必要这样做呢?我想冷却那些怒意,可是它们如吹动的火苗,冷风过后,淡蓝色的余火未绝,一闪,又生起气来,在外面的困苦和屈辱,一拳一拳冲我鼻子打来,酸酸麻麻,湿湿润润,我只能骂。我不骂少多了,我从中多骂到了老多:“还不是因为你们,要不是你们搞了这样鬼畜的发明出来,我们怎么都会同时存在同一个空间,同一个屋子里,你说说,我们的时间线折叠了,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唉!”中多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哪,本想发明出惊天动地的发明,来改变世界,也改变我的命运。谁知道竟然把我这一生的时间节点给切开了,就像光束被三棱镜分开,形成不同颜色的光谱一样,那台时间机器,竟然反向运行,不但没有将我送到过去,还将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将我一生的时间碎片,就这么活生生地切开、分散,但却融合在这里了。咱们都困在这个时间机器能量笼罩的时间之屋内,只能想办法再分散出去。咱们其实都是一个人,千万不要自相残杀,每一个人都能影响到别人,特别是年轻的,能影响到老的。而我们现在都出不去,只有你能外出,我们从少年到年老,从时间的两端,往中间收缩,就收缩到你这来了,年轻的我啊!人生的拐点就在于此,你要努力啊!”

  我气得想揍这个油腻的中年男子,怒道:“我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理论,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把过去的我和未来的我,都弄到这了,这要我怎么办,这些事情,和我小时候的记忆完全不同!你们得想办法,回到你们的时空去啊!”

  老多慢悠悠地说:“你记不得,我却记得,这些记忆都存在于我的脑海里,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小时候的我,少年时候的我,还有你青年时候的我,中年时候的我,就是这个样子的,原本这些事情,只出现在我的记忆中,现在不知怎么地,这些记忆,竟然以第三人称视角出现在我眼前,唉,都怪中年的我啊,本来我们的生命粒子,是处于不同的时间段的,现在却收纳融入了同一时空,而且一股脑儿地全都来到了,还好,只有五个我,如果再继续分裂下去,将会出现昨天的我,明天的我,前天的我,后天的我,前一个小时的我,后一个小时的我,前一分钟的我,后一分钟的我,前一秒的我,后一秒的我,那就无穷无尽,这个不连续的时间体,无限切割出现无限个我,那就完蛋喽!嘿嘿!”他怪笑两声,我听得心里怪怪的,酸溜溜,激灵灵,只听他又说,“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我们都是一个人,一个处于不同时间段的人,只有彼此包容,再想办法回到各自的时空去吧!”

  毕竟还是老年的我比较睿智,比较聪明,比较说得头头是道,我们听了,也都默然无语,我们也无法再怪罪谁了。

  我叫多多,我们都叫多多,为了区分彼此,只能从小到大的叫,幼小的小多,少年的少多,青年的青多,中年的中多,老年的老多。

  我知道自己心里隐隐作痛的原因,看到中年的我和老年的我,竟一事无成,竟成天游手好闲,竟除了喝酒就是晒太阳,绝非我愿意和希望过的未来人生。我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自己将来的辉煌成就,找到心爱的美丽女子,生几个活泼可爱的宝宝,家庭幸福,事业有成,不是高官,就是高管,要不就是大艺术家,名人大师,大款大腕,但看到他们这个样子,我异常绝望,十分痛心,极为沮丧。未来的我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要如何去改变?未来的我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呢?难道是因为今天的我还不够努力?今天的我又为何成为如今的样子,考不上好的大学,毕业了连工作都找不到。是什么造就了今天的我呢?正因为今天的我,后来我才会变成中多和老多那样一事无成的人吗?一切一切的根源,就是因为这两个从小不好好学习,不天天向上,从小就只知道打游戏,刷手机,不知努力为何物,最后学不好,考不好,上不了好的中学,考不上好的大学,导致我找不到好的工作的小多和少多么?

  我百无聊赖,苦涩的心落在悲剧的口中,被无情的悲哀咀嚼成了苦不堪言的胆汁。

  中多看出了我的绝望,漫然道:“之所以这样,那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小时候造成的,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吗?你看看你自己小时候就在这里?你能对少年的你说什么呢?”

  见到中多批评我,我无可奈何,怎么感觉就像是过去的父亲在训我一样,难不成我还真成了未来的我的儿子吗?甚至是未来的我的孙子吗?我想对中多怒吼,而我发觉他其实并没有什么错,他目前的状况,就是我现在的情况造成的,还得从根上找原因 —— 过去的我。

  我说:“他们俩不就在这儿,我现在就可以命令他吧!”

  中多点点头,努了努嘴。

  我对小多和少多说:“嗯,别再打游戏了,你们看会儿书吧!”

  小多和中多无动于衷,漠然冷眼地瞧了我和中多一眼,又继续低头干自己的事。小多继续玩游戏。少多找来酒精和纱布,自己给自己包扎伤口。

  我见他们这样,心里烦躁,却没有办法,只得对中多说:“得想个办法,激发他们努力奋斗的心,从小多就得开始努力,就得考上重点小学,再考上重点中学,一路考上最好的大学,考研、读博,这样我不就容易好找工作了吗?对不对,这样你也不用被困在这该死的小屋子里,成为一个落魄的,赚不到钱的发明家。”说到这,又未免来气,嗓子眼又冒了火,“你看你都发明出了些什么东西?这时间机器到底是怎么搞的呢?把我们全都困在了这里。”

  中多颇为愧疚地说:“我也正在调查,正在调查!”

  老多走过来说:“这个问题,后来我发觉了,原本我以为时间机器能够带着人在时间中进行位移,但它发生意外爆破后,就形成了时间离散系统,没有在外进行时间位移,反而令时间机器里的生命进行了时间强加在空间上的位移,成为时空的快速折叠,又因为四维涟漪效应,我们的时间直线变为了相互挤压的褶皱,于是便让不同的时间段的人共同归纳到一个空间里,但这个能量归纳还没融合,我们都依然分散,且没有进行空间隔离,希望再过一段时间,这条线延展、熨平后,我们会回到各自的时间节点上去,唉,和过去的自己干杯,也挺好!当然了,其实一个人也挺好,喝喝酒,没烦恼,都挺好,都挺好!来吧,干一杯!”他和中多一样,都是嗜酒的,这更加说明了他们都是同一个人。

  我摇头道:“不行不行!我的未来不能就是这样!我的一生,要有自己的辉煌,我要用我的奋斗,干出成就,事业灿烂!”

  老多嘿嘿咧嘴一笑,牙上有些豁口,嘴上漏风地说:“那很好啊,那你去啊,你若变好了,我们也就好了!”

  我跺跺脚,想骂一句:“这老不死的!”然一想到骂的其实就是我自己,便觉无奈,也骂不下去了。

  我们的

  晚上,我叫了一份外卖,外卖放到了门口,我拿进来的时候,外卖自然而然,形成五份,这说明我们所在的屋子,会将事物划分为五份,同时在粒子的层面上复制,但时间的节点上却是分成了类别,五份外卖有的凉一点,有的热一点,时间不超过五分钟。我尝试过让小多先吃,吃完之后,少多、我、中多、老多,均未有那种饱腹感,可见我们还是必须得在各自的时间里吃自己的东西。除非是身上的伤疤,能够从一个时间节点上的人延续到另外一个时间节点上的人。我们各自吃着自己的饭菜,没有一个人说话。除了小多咿咿呀呀地念着什么,而老多则慈祥地看着他,目光的柔和流淌,也有浑浊的笑声波动,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对爷孙。

  小多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开头几天还找爸爸,找妈妈,这几天倒是把少多叫成了哥哥,把我叫成了叔叔,把中多叫成了爸爸,把老多叫成了爷爷。少多和老多倒不反感他这么叫,我和中多有点不乐意。我板着脸反复纠正,中多也皱眉说:“别叫我爸爸,叫我中多吧!”自此,我们规定了这些名称,便好区分多了。

  我问了中多未来我将会遇到的事,他相当无奈,像是冰霜打过的蔫叶,说他大学毕业时,曾雄心勃勃,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想要改变这个世界,想要对抗世界的不公,但终于为生活所迫,艰难的生活,疲惫地劳作,有时温饱都难以解决,然他心高气傲,还是怀着满腔的希望,用仅有的一点热血,支撑着曾经的冲动,不断地搞发明创造,最后,就变成了这样。

  我说:“人啊,还是要现实一点,你犯过的错误,我绝不会再犯!”有了他给我看到未来的错误路线,我想我一定要避开那些问题,坚决不能活成他这个样子。

  每天我都积极地出去找工作,递交我的简历,即便没有那么显耀,但至少经过美化后,显得这仍是一个优秀的、积极的、上进的大学毕业生,是现在每家公司都适合、都需要、都想要的质优而价廉的人才。然而我却看错了市场的需求,像我所读的这所中等偏下档次的大学,过去虽然有辉煌的历史,现在却早已没落,即便在我们这里最优秀的研究生和博士等高端人才,因学校牌子一般,到外面找工作的时候,总是被人挑三拣四,大公司看不上,小公司又觉得没意思,政府部门又不一定有合适的。不像那些名牌大学毕业的,就算是个渣渣,在市场上也成了香馍馍。

  经过几天的奔波无果,我心力憔悴,难免心绪烦躁,肚子里窝了气,看什么都不顺眼。那些求职路上的白眼和嬉笑,都如钉锤敲打着我这个高大的气囊,泄气中开始冷静。我想到这些不幸与不顺与不爽,他们的根源皆来自于我的过去,我如果小学没有那么贪玩的话,肯定就能考上重点中学,我如果考上了重点中学,中学毕业怎么可能考不上好的大学,就算没有继续考研和读博,凭着过硬的学校牌子和热门的专业,怎么可能连心仪的工作都找不到呢?

  当我意识到小多和少多,能够彻底改变我的现状时,我开始了扭转计划。我要好好管教这两个小子,这两个过去的我,只要能将他们管好了,教育好了,他们都能发奋了,我又何必如现在这样辛苦和无奈,被生活的铁拳无情地痛扁。

  我试图告诉小多和少多这样的道理,这也是为了他们将来着想,他们将来不要如我,不,就是别像我这样难过的话,现在就应该放弃掉奶头乐,别再玩游戏,刷短视频,好好看点书,做点题,比什么都强,懂吗,懂吗?这些话,我似乎苦口婆心地劝了好半天,甚至还一次次地发火,动起手来。小多还有点胆小,不敢胡来,那个少多,与记忆里的我差不多,愈是用强,他愈是反抗,甚至巧妙地利用时间差,用自残身体来伤害未来的我。我真是无奈也无语。

  看来靠人不如靠己,靠过去不如靠现在,过去的我无法改变,那么就从我现在改变,去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让将来的中多、老多能够比此刻更加快活。

  第二天,任由他们在那玩游戏的玩游戏,躺着刷视频的刷视频,喝酒的喝酒,我没有办法理会,心里再不爽也白搭,我决定自我振作,出去从最初的努力做起。其实我心里隐隐有一个想法,我的未来我做主,我什么时候能够把这些人全部赶走,不能让他们再干扰我的生活,让我时刻都有被过去羁绊,被未来束缚的感觉。小的我没法改变,老的又总对我指手画脚。他们还不是我?再这样下去会完蛋的,我要有更好的日子,更好的生活,更美的明天。我不能被他们这样控制了。我得想办法把这些人赶走,各自回到各自的那个时代,相安无事,忘却联系才好。

  经历了一身的疲惫,我总算在码头找到了一份体力活,我的体力还不错,干苦工,干重活,干累活,我还干得动。但这小多、少多、中多、老多,他们的吃喝拉撒,都需要我来管。我能养活我一个,基本的食物也能自动分为五份。但那些小多需要的游戏卡,少多要的网络流量,中多和老多要的酒和菜,却是单独的。有时候看到他们苦闷的样子,我还不得不和他们喝几杯。有时候中多和老多因为个什么事情吵起来,我还得去劝架。我亲眼看到老多指着自己说:“来啊,来啊,你打我啊!”中多真的上去打了他一拳,口里骂着:“你个老不死的!”老多哈哈大笑:“你打啊,你将来就是这样了,你将来就是这样了!”我实在看不下去中年的我殴打老年的我,我上去将中年的我打倒在地。中年的我看着我,跳起来,挥舞着拳头,冲到我跟前,我指着他说:“来啊,你打我啊,打我啊,打我啊!”中多的手放下来了,因为他知道,他打了我,疼得也是他,伤的也是他,而他打了老多,他现在感受不到,未来他才会遭到报应,就算这样,他也要图心头一时之爽。

  就这样,我和幼儿的我、少年的我、中年的我、老年的我的不愉快的共同生活热热闹闹摩摩擦擦吵吵嚷嚷地开始了。我拼命打工,总算能养得起我们。他们都无法到外面去,他们一走到外面,出去的反而是我。因为是他们来到了我的时空。我又不可能让他们消失,否则的话早就将他们给赶出去了。

  为了各种时间中的我,我打了三份工,离开码头,开始干文职,每天上午到公司里,西装革履,道貌岸然,写我那些程序,研究游戏动态,配合画面调配,实际验证,寻找bug等等,这些事情消磨了我对游戏的兴趣。我想起小时候,也想起小多,是啊,那个时候我是多么爱玩游戏的,专业也学的是这个,从去游戏公司帮着码头工人搬运游戏机,到能进入办公室,堂而皇之地进行游戏编程,那还有什么不好?对!最不好的就是老板脾气不好,这个老板简直吹毛求疵,成天动不动就破口大骂,别人的错也要强加到我身上,即使不被老板骂死,我恐怕也要被气死,我好几次都想揍他一顿然后辞职回家,云淡风轻,潇洒自如,然而这不可能,我必须要忍气吞声、小心翼翼、憋屈忍让。这也是中多曾经告诉我的,他见我工作如此辛苦,脸色如此苍白,想起了他的年轻时候,他给我倒上一杯酒,叫我一醉解千愁。我也终于知道中多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了,就是因为当年他没有忍耐住,辞了职,最后没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想搞发明,想创业,想开公司,反而赔得底朝天,躲债、跑路、隐藏,惶惶不可终日,夜夜辗转反侧,不得已,他研究这时光机器,就是想改变自己的人生,没想到干得更糟糕了。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坚韧不拔地忍耐,忍耐,再忍耐。而我现在也知道了,这些都是报应,报应我小时候沉迷于游戏的日子,报应自己在高中的时候,无心学习,就知道上网刷视频浪费难得的好时光,青春一去不复返。大学里我也忙着谈一场又一场没有意思,只为谈而谈的恋爱,打一场又一场只为装酷的比赛,事实上并没学到什么东西。现在,我还不老,我还年轻,还有机会,可以改变这一切。白天忍受着老板的摧残,晚上还得偷偷单干,节假日也得接一些相关的计算机的活。日子渐渐趋于正常,我有能力养活我和我们了,但想过得更好一点,想给中多再买一些原材料,比如昂贵的原子钟、中微子捕捉器、额外维探测器等等,这些稀奇古怪的装置被放置在专门给中多和老多搭建的实验室内,由他们俩负责研究,将破损的时间机器修复,将时间屋的能量碎片撤掉,将不同时段的我送回去,于是还得拼命努力挣钱。

  我咬着牙,回到了夜校里面去,重新弥补我缺失的知识,一方面要在工作上有所进步,一方面要帮着中多和老多,能够尽快将时间屋的禁锢移除。我考上了计算机方面的在职研究生,不但有一大笔学费要交,还要在繁重的工作之余打卡学习。工作压得我透不过气,老板对我倒好一些了。有几次我凌晨晚上两点才回到家中,倒头不起,是少多给我做了宵夜。这个坏小子似乎也明白我在为他的未来拼命,对我的态度好多了,白天他带着小多除了玩游戏,也学会看一些书了。我的心有所宽慰,我忽然觉得时间的震荡和影响,不止是向后的,也可以是向前的,这两个孩子比以前可懂事多了。

  我们的聚

  过去的我在慢慢长大,现在的我在慢慢成熟,未来的我在慢慢努力,这些相依为命的日子,我们都在发生着改变。三年一晃而过,我挺过来了,升了部门经理,负责几个项目的开发,研究生的证书也拿到了。这时候我还有了跳槽的资本,换了一个大企业的高薪工作。生活和日子都在向着更美好的山峰攀登,成功的冰山雪莲就在那向我晶莹地招手。这时是该我考虑终身大事的时候了,父母时常来电话催我。我想起小时候那些不靠谱的尴尬而羞耻的恋爱经历,就面红耳赤,羞惭难当。

  在一次公司的团建年会上,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回来后,我兴奋地告诉了众多的我自己,还给大家看她的照片,让大家告诉我他们的想法。小多对此无感,全然不觉得这是什么,还表示自己以后才不会找女朋友,女生是一种多么讨厌的生物。我笑着告诉他将来可得自己打脸。我也想起了小时候,我的确是这么说过,现在却又这样,这不是自己打脸吗,我打了自己的脸一下。少多则说这个女的不怎么样,不如他班上的某某某。我算了算少多的年岁,真想告诉他,他说的那个女生,就是少年时候的一种幻想,其实根本不怎么样,而且将来她的下场也不好,成为了人人鄙视的对象。

  我本以为中多会支持我,向这个姑娘发起攻势,但是中多却泼了我一盆寒冬里的冷水,他告诉我说:“你未来的媳妇不是她,而且,你会很伤心的。”他看着照片的眼神中,隐显一丝血光,就像伤口,就像刀锋。我意识到他和她的下场很不美好,结局也很凄惨。他最后只能是个光棍,显然与这姑娘有很大的关系。哼!不行,我要打破这一点,我不能屈服。在曾经经历过的我的面前,我要打破他已知的时间线。

  我想方设法,继续追求那位美丽的姑娘,尽管我知道我和她差距很大,我配不上她,但是我依旧死皮赖脸,强硬而巧妙地运用了我自己的特殊手段,一段日子过去后,我们相处得极是愉快,就像露珠在清晨草叶的滑梯上翻滚,变得更加晶莹玉润、清新明媚。又过了一段日子,我依旧小心翼翼彬彬有礼,和女孩之间从无吵嘴,也并没有发生中多所担忧的那些事,忽然有一天,我心血来潮,试着向那女孩求婚,她竟就答应了我的求婚,我欣喜若狂,回家向大家汇报这个好消息。

  中多忽然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了,他站起身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出来时已是西装革履,焕然一新。他看着我,深深呼吸,说:“我的记忆改变了,那些曾经的美好,竟然成真,看来你是可以重新改变我们的未来的,希望你再接再历!”

  但好景不长,显然我所做的努力,改变了时间的连续性,导致了他们记忆的分裂,由此影响到了身体,我们之中,必定会有一个,要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

  每天我满面春风地回家,中多洋溢着笑脸,老多也干干净净,小多和少多也没有原来那么调皮,玩游戏刷剧的时间也少了。我意识到,他们是在各自准备着,我的改变,不但能改变未来,也能改变过去,这些都是相辅相成的。

  然而这时候,我却倒了下来,是病倒了吗?还是怎么着了?懒洋洋的,全然不着力,头脑昏昏沉沉。

  我去医院检查了身体,医生说我身体的端粒酶失去了效用,再也无法延展,细胞将会快速衰老。我希望医生说得直白点。医生直接说我病入膏肓将命不久矣。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想起了一个又一个黑暗压顶的夜晚,我独自走在从单位到归家的路上,那些沉重的生活,压在我想要成功的肩膀上,终于吸取了它所有的能量,我快要死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我不是还遇到了中多、老多的吗?如果我英年早逝,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呢?焕然一新的中多,怎么可能会有那些美好而甜蜜的记忆呢?

  我躺在病床上,小多、少多、中多、老多,都围绕着我,眼巴巴地瞧着我,担忧、同情、疑惑、伤心、害怕,诸般表情,如花瓣舒展。

  我是这个由不同的我组成的家中,最重要的支柱和骨干,如果我完蛋了,他们该怎么办?他们将会永远困在我的家中,再也无法回到自己的时空了吗?还是说他们本身并不存在,他们只是他们在他们那个时空,位于我这个屋子中的一种映射?

  老多用热毛巾给我敷着额头,说:“放心,放心,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小多也理解了我存在的意义,理解了我们之间的关系,理解了目前的恐惧,哭着说:“青年多多,你别死,青年多多你别死,我不想这么早地就死掉!”他或许还不太能理解死亡的真正意思,但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他会栗栗危惧,心头发麻,泪腺扩张,止不住地哭泣。

  少多仍如先前般孤傲,使用命令式的口气说:“男子汉,别倒下,站起来!继续战斗!”

  这就像我过去所做的一样冷酷无情,也坚硬似钢铁。

  我挣扎着想坐起,但病痛的巴掌狠狠打来,我倒了下去,像衰败的枯草。

  中多沮丧地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注定的,不能改变,无法改变,一旦改变,就改变了时间的延续性,就要强行中断链接的,我们其实都同时存在于连续的时空段,从出生到死亡,都已经像是一部电影确定了,如果强行改变,就会撕裂时间的胶片,如非必要,我们就会被强行抹掉,提早死亡,这是改变时间线对我们细胞寿命的损耗!你们知道吗?当我存在于这里的时候,你们也同时存在我那个时代的时间屋内,那里的我被改变了,存在于那个时间屋的同步的你们,也会被改变,我们得回到各自的时空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愤怒地跺跺脚,指着我说,“你必须照我说的做,必须中断你的奋斗,你就应该落魄,你就不应该与那个女孩在一起,你就应该成为找不到工作的失败者,如果从你这里开始改变,那你就会被抹掉,这是时间连续体造成的熔断机制,不能改变的,不能改变的!”他神经质地喃喃自语,嘴唇哆嗦,碎步后退,如若被命运电击了一样。

  我说:“我若倒下了,你们会怎么样?”

  中多叹道:“时间系统一旦被改变,就会进行校正,对于前面小多和少多来说,你的逝去,不会影响到他们,但是我和老多的话就……”

  他没有说下去,我知道他的意思,一旦我死亡,他们也将会消失,因为我们的生命就在我这个地方终结,后面的他们,也将不复存在。

  中多顿了顿,又说:“所以你必须听我的,照我指点的做,你放弃你的工作,放弃那个姑娘,回到这里来,呆着,什么也不做,玩游戏,当一个要救济的宅男,吃成一个胖子,这才是你应该做的事,这才是你能活下来的唯一的方法!”

  我听到了老多那一声铺满了哀怨干草的叹息之音,我的心如烧尽的炭灰般碎散。

  在我感觉稍微好一点的时候,我毅然起身,走出了家门。

  等我回来的时候,大家又都聚集过来,看着我苍白的脸上显出的一丝蜘蛛网般的红润,他们的脸色也渐趋缓和。

  中多说:“嗯,看起来,你是好多了,你照我的话做了,对吗?别再操劳了,好好待着,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身体跨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温言温语,令我想起父亲远方的叨念,他怎么会变得像我父亲一样,哦,不,我步入中年之后,也会变得像父亲一样么?

  然我内心里终究是自己,这会是未来的我吗?那么怂,那么软,那么悲,这样的我,我宁可不要。

  我对他说:“我没有听你说的做,我不但没有辞职,反而加班,完成了项目的收尾工作,而我也和我心爱的女孩结婚了。你想不到吧!哈哈!”

  我盯着中多,看着他惊恐无比,眼球凸出如鸡蛋,嘴巴张大能塞鸭蛋的脸,我感到了复仇的快感,刹那间,像和煦的阳光、温暖的春风拂面,周身都懒洋洋的,那么舒服,那么快乐,那么轻盈。

  我的灵魂飘起来了吗?为什么我会看到我自己在椅子上抽搐,龇牙咧嘴口吐白沫地大笑,我虚弱无力,如一缕烟,趴在墙上,看着我的弥留之际,一个枯瘦的年轻人,眼窝深陷,嘴角带着一丝满怀希望的笑意,眼睛里露出绝对不甘的匕首,快意恩仇的刀锋。

  时间能量将我的生命进行熔断,不至于将时间连续体崩断,它将会清除掉我强行改变人生路径的效果,把我像大海中的一滴墨汁般溶解,像海滩上踩出的脚印般抹掉,像海风中的花香被腥咸取代。

  我就是那么微不足道。

  我的改变,不是因为我想改变,是因为绝望的恐惧,当看到中多和老多那副我未来的死样子,我怎么都无法接受,没想到这种改变,却让我先死了,我死了,他们自然也完蛋了,那么难道这时间的序列都是确定好的了,就不能让人能够翻身和改变吗?这个控制着我们一生的时间之躯,到底是谁?它凭什么要这么做?我们难道真的只是在一个三维的电影之中么?怎么都不能改变,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我真想象奔雷一般,大声地质问苍天!

  我见到青年多多曲张着手,伸向浮在空中的我,他青筋暴跳的样子,就像是在宁死不屈地反抗。

  苍天无眼,它是睡觉的瞎子。

  流下的是浓烈如玫瑰花瓣的血泪。

  但在这时,忽然我又往下坠落了,我钻回了青年多多的脑袋里,往内深入正在进行着意识量子纠缠的脑微管,我又可以控制我的全身了,我浑身充满了活力,我甚至一个鲤鱼打挺,从仰躺的状态,横空飞旋,站立当场。

  那些痛,那些疼,那些昏,那些冷,那些闷,都不见了,留下的,只是蓬勃发展的力量,腾腾跳动的脉搏,红润康健的脸色。

  我复原了?

  天哪,太好了!

  但这是为什么?

  难道这只是一个测试,我的怒火烧穿了系统,惊艳了它的理智,重新将我身上组成的粒子修复如初么?

  然而原因并非如我想象得那般美好。

  我们的聚散

  老多当场倒下,像被砍断的古松,身体以曲折的造型横斜在地,他幽幽地说:“这下,你可以放心地去改变命运了!”

  我们都惊呼着,跑到他的跟前,我抱起他,他像没有了肉的羽骨那么轻,我将他抱到床上,他的身体滚烫如火,却瑟瑟打抖,口中喃喃不休:“成功了,成功了!”

  小多眼泪汪汪,叫着:“爷爷,爷爷,你怎么了?”

  少多的眼圈,同样通红。

  老多对小多说:“我不是你爷爷,我就是你,未来的你,以后的你,但你以后,不用再像我这样了,我解脱了,你们可以重新选择结局。”

  我惊问道:“这是,这?”

  老多微微一笑,摸着我的头说:“青年多多,你,你放心,我已经不再是你的未来,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你喜欢的事,去努力,不要再走我的老路了。”

  我的疑惑吐出了许多悬浮的问号。

  中多霍然道:“老多,你,你,你……”

  老多说:“是的,不错,我已经找到了破解之法,只要我们不成为确定的存在,他将会有更无限的未来,正因我们的确定锁定了他的未来时间。”

  中多说:“这么说,是你,是你将时间的惩罚放到了自己的身上,你把端粒酶的粒子改变,从他身上置换出来了吗?你用了时间屋对身体细胞的平移功能?”

  老多点头说:“是的,这是可以欺骗时间系统的手段和方法,我们都是一个人,系统分不出惩罚是应用到谁的身上的,我70岁了,一事无成,这样的悲剧,不要在他身上重演了,他宁愿死,都不愿意这样,你不觉得,这是我们的羞愧吗?我们为什么要按照时间系统的设定运行,我们能不能重新分裂出一个新的时间线呢?”说着,他的身体在迅速地衰老,皮肤干枯,头发瞬白,渐渐不动了,渐渐虚化了,渐渐消失了,如粉尘,像烟灰,似云散。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眼睛有点刺痛,鼻子里正钻进了醋虫,拱得难受。

  小多叫着:“爷爷,老爷爷,老爷爷,你怎么了,你去哪里了啊!”他哭起来了,他显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中多对我说:“你现在明白了,为了维护系统,他置换了你,你可以放手去干吧,现在,没人管你了,哈哈,哈哈!”

  我心情沉重地继续展开新的生活,事业蓬勃发展,家庭也即将圆满,但当我再次回到家中的时候,中多同样也病倒了,他虚弱无力地说:“看来时间的回溯,还是发现了我们,时间机器的能量将会崩溃,你将来不会成为我这样没用的人,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去,你会给我一个更好的回忆,但我现在不能阻拦,我只能,死去!”他平静地诉说着死亡,像一个幻影,闪了闪,接着崩溃一般,虚散了,身体的碎片如爆炸过后化为的一点一滴的灰色尘粒,就这样同样地消逝了。

  时间的回溯和惩罚还没结束,最后一波终于延续到了我的身上,我这才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我仍然没有改变未来,我甚至连未来也都没有了。

  但时间回溯也将会到此为止,我修复了时间机器,时间屋的能量将会收回去,到时候,小多和中多,会完美地回到他们的时空里。

  而青年多多在这个时空,也将不复存在。

  我离开的那一天,和同事告别,和老板告别,和亲人告别,和爱人告别,最后,我和小多和中多告别。

  小多还在哭泣。

  我擦拭了他的眼泪,告诉他:“男子汉,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哭泣!”

  小多说:“你不能走,你不能走,我不玩游戏了,我好好学习,我要让你更开心!”

  少多狠狠地将自己的手机砸到了地上,炸开了花,碎片如散射的泪水。

  我摸着他们俩的头,说:“记住,时间的惩罚已经到此为止了,你们还有机会改变的,不要像我一样,最后真是无力回天,你们回去的第一天,就开始改变和抗争,只要积极地生活,将来我们还会见面!”

  我开始虚化、分解、变薄、透明、消失,如蒸发的人形冰雪。

  我们的聚散回

  时间还在回溯,我牵着小多,看到了青年多多的离去,我想起了中多,想起了老多,他们这个样子,都是我少多时候造成的。

  愧疚在我心底发芽,悔恨的瀑布也冲不去我身上的罪。

  我和小多乘坐着时间屋,开始分离,回到了自己的时空。

  我仍然在灯下,跟前放着书本,还有手机。

  想起他们,我删掉了手机中的游戏,在午夜两点的灯光中,做着一道又一道的习题。

  时间还在回溯,像逆流的大马哈鱼。

  我是捉鱼的熊,尽管我还很小,但我见过了少年多多,见过了青年多多,见过了中年多多,见过了老年多多,他们都是因为我,才一个个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要让他们重新,以更加美好的姿态复活,因此,我必须吃得饱饱的,将身体练得壮壮的,每天不能无休止地打游戏,我要学会背唐诗,背英语,学习奥数。

  时间回溯到了我生命之初的尽头,能量的波动,令我清醒。

  我和上亿个兄弟们在竞争,顺着那条汹涌的河流,去解救被囚的公主。

  我要从一个细胞,变成那个叫小多的小孩,那个叫少多的少年,那个叫青多的青年人,那个叫中多的中年人,那个叫老多的老头。

  我打定主意,努力,从现在开始,他们会变成最强的小孩,最优秀的少年,能找到好工作的青年,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的中年,安享晚年身体健康的老年。

  我奋力地向前冲去,在拼搏的浪潮中,在奋斗的激流里,在努力的狂风中,找到生命中最美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