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19日 星期五
尤东明
来源:本站 | 作者:  时间: 2022-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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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东明,农垦人。喜欢与文字为伍,曾经偶有文字发表于《中国农垦》《北大荒日报》《黑河日报》,属于文字新人,愿结交各位文朋诗友共同提高写作水平。现居北安农场管理局红色边疆农场。

 

  尤东明:我师傅……

  那年,我16岁,初中毕业,在连队机务的一号车上学徒,我师傅姓陶。

  当下,连队里最重要的活儿,就是为几百公顷大豆地除草。可这个活儿如果指望连队用人工铲,就是铲到老秋也干不完。因此,连队就用小犁铧除草。它成排地挂在拖拉机后边,一次性可以耘地,松土,除草,中耕,效率很高,但这东西必须要用人扶着。虽然效果很好,可是扶着它的人,跟着拖拉机走一天下来,浑身的骨头架子都能给累散了。

  我和陶师傅干白班,就负责牵拽这些犁划。而扶着这些犁铧的人,都是连队家属大队的一群婶子大娘,在这些婶子大娘里边,有我妈,还有我师傅的老婆。当徒弟得会来“事儿”,所以,一天下来我也就学不着啥技术了。

  烈日当头,酷热难耐,汗流浃背,婶子大娘们就拼命地喝水,然后……那垄,可是有一千多米长的呦。

  “小子,叫你师傅停下。”靠着我一边的一个大妈冲着我命令道。

  “干啥?”我疑惑地问道。

  “小瘪犊子,叫你停下就停下,问那么多干啥。”另一边的大妈凶神恶煞般地向我吼道。

  我无奈地哈腰拾起一个土块,使劲地向前边的拖拉机撆过去。土块落在拖拉机的车头上,摔得粉碎。

  “你,赶紧给我滚到车头前边去,不许回头看。”那个大妈又接着向我发出命令。

  我撒腿就向拖拉机头前边跑过去。其实,我也早就被尿憋的不行了。

  在我往车前跑的时候,我看见有的婶子大娘已经迫不及待地蹲在别的婶子大娘的身后了。我还看见,我的师傅,此时正眯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睛,透过结了一层浮灰的车后窗户玻璃向后望着,嘴角,还挂着怪怪的笑……

  过了一会儿,几个彪悍的婶子大娘绕到拖拉机跟前,乐呵呵地跟我师傅说:“陶师傅,下来一下呗”。

  而我师傅还装得没事人似的地坐在驾驶楼子里,牛气哄哄地问:“干啥?”

  “不干啥,就是想叫你下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婶子向我师傅挑战叫号。

  “你叫我下来我就下来呀,我才不上你们的当呢。不下。”我师父的态度很坚决。此时,我师傅心里大概也知道这几位婶子和大娘是来者不善了。

  其实,我师傅若是稳稳地坐在驾驶楼子里边,这几个婶子大娘还真拿他无可奈何。不料,后边的一个婶子却喊了起来:“陶师傅,你过来看看,我这个犁铧咋不好使呢?咋老是豁豆苗呢?”

  “我这个也净跑偏呢,你快过来看看吧。”

  “还有我的,也不老灵光地呦。”

  “看你们这些笨蛋老娘们,除了能生个孩子,还能干点啥?”随着我师傅的话音,一把大号活口扳手落在我的脚前。我拣起扳手,知道这是师傅要教我学“技术”了。随后,他自己也在工具箱里找出一把大扳手,又拎起一把手锤,跳出驾驶楼子。然而,还没待我师傅的脚跟立稳,那几个婶子大娘就像饿虎扑食般地向我师傅扑过来。怎奈猛“虎”难抵一群“狼”,我师傅的一世英名,就尽情地毁在这群婶子大娘们的手上了……

  “我叫你偷看老娘。以后还敢不敢偷看了?”

  “你娘是不是老娘们?你是不是老娘们生的?”

  “我叫你把车开得这么快。以后开车再慢点。”

  “服不服,不服,咱们就夯他。”

  几个婶子大娘们果真就拎胳膊扯腿地要夯我师傅的腚墩。

  经过几个婶子大娘们一阵揉搓,弄得我师傅只有告饶的份了。我师傅不光被抹了一脸土灰,就连裤兜子里边,都被这几个婶子大娘给装满了土。后边看热闹的婶子大娘们也跟着起哄,连我师傅的老婆都跟着笑的前仰后合的。

  我师傅服了。嘴里边骂着这一帮流氓老娘们,边自己去到车头的前边,脱了裤子去抖搂里边的土。这时,我师傅的老婆,才想起去帮自己老爷们的忙,这又引起后边一群婶子和大娘们的轰然大笑。

  打打闹闹的,一个钟点就过去了。

  其实,我师傅之所以下车,一是想和这些婶子大娘们逗逗闷子,二就是给这些除草的犁铧修检一番,好叫这些婶子大娘们使用起来能省点力气;再有就是能叫这些婶子大娘们借修检的功夫,多歇一会儿。但却事与愿违,被这些婶子大娘们给冤枉了。

  其实,我师傅也不冤枉,谁让他的两只眼睛不“规矩”呢!

  师傅重又稳稳地坐进了驾驶楼子,而我就只能继续跟在车的后头“喘”了。

  一边干活,我一边听着婶子和大娘们的南腔北调:

  “今天终于把老陶搞服帖了。以后,他要是不老实,就这样搞他。”

  “对头,咱们要是累了,也这样弄他。”

  “下次,他要是还敢看咱们,一定要夯他一顿才行。”

  “不过,要搞掂老陶,咱们可得一齐上才行,要是咱们仨俩地分开上,还真怕搞不过他的,到时候怕还没有搞到他,反被他占了便宜,咱就亏得大发了。”一个大妈分析到。

  “要得要得,就得一起上。咱先说好了,到时候谁要是不搭一把手,谁就是小狗子。”

  “对,谁要是不上去帮忙,叫她晚上睡……

  可能是顾及有我在跟前,所以,话音儿一下子就小了,但这依然不妨碍她们爆出一团哄然的大笑来。

  我打心里希望婶子大娘们墩一次我师傅的屁股墩儿。而且一定要给他墩疼了,一定要把我师傅墩得爬不上车来才好,这样,我就能开着拖拉机,驰骋在这无垠的豆田上了。但一定不要把我师傅给墩坏喽,因为一旦拖拉机被我给开坏了,我可不会修理它。

  但我师傅学“尖”了。每次到地头,他都多停几分钟,给后边的婶子大娘们留足了“空”。他知道自己惹不起她们!

  (本文原发《北大荒作家》2021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