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的第六天，10月6日、农历九月十一，粥粑子的住在城里的小儿子聒候，早早地奔到乡下——老娘的身边。六时五十八分，一对五节头1米多高的两个大斗香，被端端正正恭恭敬敬地摆放到临时搭起的供台上。供台位于刚拆除的老园老房东前的一块空地上，因为天又下起了雨来，只得支撑起一顶帐蓬遮挡。点燃的斗香，青烟袅袅，丝丝缕缕，忽东忽西，左右上下，游移飘荡，象个心事重重的人，心神不定又不由自主地肢体晃悠起来。

　　聒候8岁离父，与36岁就做寡妇的老母相继为命。因为上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到了娶亲安配年龄时，经人介绍，入赘到临近镇的一户独女家，做了个倒楂门地女婿。哥哥出园建了新居，两个姐姐出嫁做了他人妻，老园四间老房名义上分给了他，实则由其老母一人独住。

　　四十四年栉风沐雨，老房日益斑驳，骨架松散，面目粗疏，灌风漏雨。侧砖泥砌的墙壁，不好安装空调，冬不好取暖，夏无法纳凉。住在里面的粥粑子老母，虽然提心吊胆，但也只得硬扛死顶的坚忍着过。因为另起炉灶的儿女们、尤其是最小的聒候，一再地要求她住到他们哪里去。有房有车，进出自由，自炊共餐都行。她偏不听不信不行，只以一句“过惯了一个人衣食住行小天地里的独居生活”而坚决地拒绝。

　　姐哥无法，聒候无奈。眼睁睁地看着粥粑子老母呆在旧房老屋里，年复一年的，但一颗担忧牵挂的心，却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与老房的衰老而日夜的越扯越紧越急越重。

　　今年，终于迎来老母八十岁的生日。面对满头白发日益老迈时觉这疼那痛的老母，聒候率先提出翻建老房，让老母住得安好无忧虑，延年益寿晚来乐。他的姐、哥自然是双手赞同、连呼最好。一相只知挣不愿花，非常吝啬分文半钞的老母，这次没有提出半个“不”字，非常乐意地接受了。其实，在她的心里深处，早就有个朴素的心愿：招出去的小儿子应该叶落归根。老园老宅老家，要有他的归宿，这是他的根脉。这也是她在世的最后一个任务，是了却先走一步的老公的一份责任和义务啊！要不，怎么有脸去见久违的老公？！

　　老母这边通了，姐哥们也认了。聒候又折回去做老婆和岳父母的工作。因为，先在岳父母家建了楼房，后又到城里买了房，生养的独生女25岁虽未成家，但一家五口人住房还是绰绰有余的，常常是关门落锁空房的时间多。要在老家再花钱花钞地翻建住房，妻女与老岳父母的思想转弯，得花功夫用心思费一下劲软磨细缠慢化呢。

　　也真是苦煞了他。

　　其实，对于做着营销生意的他，而且有了近30年的资历。当说客，见什么人，就说什么话的一套话术，他早已烂熟于胸。个把星期的工夫，就把妻女和岳父母一一说通理顺，服服帖帖的跟着他，屁颠屁颠地忙起翻建房子的鸡零狗碎的事儿来。

　　开工这天，尽管天不借势，气温从昨天的38度，一下子骤降到24度，太阳也不露面了。先是阴沉着个脸，显得很是不开心，后又干脆躲藏起来，任疯癫的雨，瞎跑乱闯。风也不失时机的跟来凑热闹。风雨冷得人瑟瑟发抖，手脚也不那么利索了。但他阖家动，早早地来到老家老园工地上，妻子和岳母下厨房去烧煮忙中饭。独生女长发飘逸，艺术范儿实足地拿起手机，拍摄开工流程，记录下这庄严神圣的一刻。他和单薄精干的岳父，跑前奔后，跨左越西，穿梭于工地的角角落落，指导施工师傅放样定位、拉线打桩，把要建的新房房基模型，一一落实，全部锚定。

　　华堂终于开建。是请风水先生测算的单日吉时，巧逢下雨，就是在涨水，预示着好兆头。然而，开工的现场，萧瑟、冷寂、清瘦的画面与四五个人弯腰曲背步履蹒跚的身影，确实是有些沉闷和暮气了。聒候一向追求的而且应该有的激昂、热烈与欢快的大气场，不知逃遁到哪里去了。

　　“莫非欺上瞒下办手续搞强建的祸患在提前显灵预告？”眼观神思一激凌，聒候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不祥的忧虑……

　　这表情，稍纵即逝，旁人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