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9日 星期日
红雪
来源:本站 | 作者:  时间: 2021-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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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雪,本名秦斧晨,黑龙江省巴彦县宁小铺屯生人,后随家搬至大兴安岭呼中,大学毕业落脚红色草原,现从事媒体工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红雪:我们一直向前走着

  时钟的脚步滴答不停,我们瞥见那一缕流萤似的霓彩,正微启微合地眨动着灵光。时间时刻都不停歇,我们感到肉体被蚕食的惶恐与末日莅临的无奈。

  但每天都有一缕辉光强劲地辐射着。我们朝着希望走。

  一种必然已势不可挡,五千年有文化的历史美德教唆至今,己显示出鞭长莫及,强弩之末发不出最后的尾音。传统被现代抵毁,贞操被嬉皮强暴,正宗被杂种复制。我们的确感到时间的河流不可一世的汪洋与恣肆,淘汰很多风花雪月,冲刷一些黄钟大吕。但,周围的声音热闹非凡,我们都已外厉内茬、刚愎自用。恐惧和担忧成为我们日常生活的萝卜白菜,每天摆在餐桌的显要位置。

  当地的新闻总是拥挤着凶杀、性与造假的拼盘。匕首与子弹频频发出邪恶的杂音,搅合着歌舞升平。森严的楼房面积足以超出小康水准,可漆黑的楼道却时时让居民噤若寒蝉,唯恐大祸在每时每刻不请自到。

  我们的经验是华丽的包装下必有防不胜防的陷阱,扔下锄头镰刀直奔城里淘金的打工妹们,在靡靡之音中摇身一变就可成为大款大腕们名正言顺的一件漂亮的外衣,可一旦用旧了玩烦了,随手一丢,青春已逝,人老珠黄,就比水货还水。可是,她们——我们的姐妹们正在雾中起劲的舞蹈,还没有想得太多,心思正在摩挲眼下百元大钞的真伪,感觉胃肠的享福。现在正是畅销精品与经典的节骨眼上,巧取豪夺者是从来不吝惜票子出笼时的慷慨,他们只是表现着作为一个富人出手时的姿势,于是就把时髦病一股脑地带回家,就把貌似精品里潜藏的毒菌输送进身体的各个器官。假烟假酒假药、毒奶粉抛光大米化了妆的水果……就瞅准这个空当乘虚而入,为富人的虚荣心搭好了表现的舞台。还别说,如此而已,从某种角度确实助长了造假者的士气,养活了不少闲汉和流氓,最终也为地方财政增强了进项,更为贪婪的公仆们可以在酒桌上舞厅里总统套房中一展丰采,提供了后勤保障。

  我们正在行走,别人复制着我们,拷贝着生活的情趣。还有什么不能成为假的呢?第一只克隆羊的诞生,不知科学是否帮了倒忙,文明和伦理还要坚持吗?新一轮世界军备竞赛剑拔弩张,冷战思维潜滋暗长,难道要把地球炸碎,还是要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战,用邪恶屠杀人类的善良?

  有时,我枯坐街头,打量这个时而喧嚣,时而冷寂的世界,行色匆匆的人群,不乏美女如云,可我总是感觉那种浓妆艳抹、那种过份的矫情与滥情,是那般做作,极像一场粗制滥造虚化得不着边际的小品,总是让人舒服不起来,美也就成了丑,甚至让人联想起从街头上走过的一辆辆大粪车的感觉。只要我们看到叉着腰立在街头对着手机狂喊乱叫的人,只要我们看到已是一把年纪的人,腋下搂着一位年纪轻轻妖艳的女人,并故作亲昵相,不用多想,那人不是骗子,便是一位刚刚发迹的土财主。因为这些已成为他们的生存方式,因为他们不识几个大字,大概小学都没能毕业,但,他们却是生意场上的胜利者,巧取豪夺了第一桶金;还有,一群新时期的衙内,或是权力的近亲,可以横踢马槽,巧借东风,一不留神就混入官商互换角色的潜规则中,那银子流进口袋的速度与流量能把我们普通百姓吓个半死。正是由于有花也花不完的钱,后台站着“我爸是李刚”,他就可以对感情朝三暮四、对朋友呼来唤去、对法律嗤之以鼻、对做人恣意大露底裤……用金钱倒腾金钱,用金钱买通关卡,用金钱透支位子。于是,就花天酒地,仙及鸡犬,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城市的阳光明晃晃地照着,今晚的月色依然泼洒着亮丽的白银。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哇。我谋职的工厂已是最后的称呼,它挣扎在斑斓的曙色里,有可能当中午的太阳刚爬到天际的正中,另一家公司的招牌就将其取代,资本的富人将操纵着它的枢纽。我们真不知道明天的早餐是否还会温馨依然,最后的晚宴还会透出祥和的生气吗?毕竟我们拿惯了焊枪、瓦刀、测量仪,一旦走下岗位将会是一种多么残忍的滋味袭上心头呢?人心浮动,慌慌于过江之鲫,仓仓然风雨欲来风满楼。

  不瞒大家,我的主业是效力一家大型国有企业,拼着命完成一天八小时的有效工作量,然后到会计那里领回一个月的工钱。这点薪水是我们一家的伙食、衣物及女儿上幼儿园的费用,可以保证吃饱和抵御北方的寒冷,以至于不耽误后代未来的前程,所以我是不敢怠慢的,我想工作着总是美好的。因为我还有事可做,还做着一种体现我的价值、福佑职工人身安全的事,我感到满足。我的副业,也是我唯一的爱好,就是写作。写作没有给我带来预设的幸福与荣誉,可我的八小时之外也没有别的内容了。我自私地认为写作也是一种神圣的劳动。这是我生命的需要。尽管新诗折腾到了百年,了无新意,恰似穷途末路,一些诗人圈也不过是打诨自慰,三五个自称诗人的人在打情骂俏。试看诗人的阵营内讧,卧轨、杀人、偷盗、剽窃、嫖娼者们纷纷出街,伪诗人们又玩弄起文字术,严重游离中国民族情绪高涨的现实,堵住了文艺应与人民息息相通的管道,扮演起唐·吉珂德,与风车不知疲惫地恋战,甚至都不敢面对那个之乎者也的孔乙已了。于是,诗人成为最不受欢迎的人,诗歌成了最没有前途的文本。反正,我和我的诗友们都像干着一样见不得人的勾当,比造假窝点还隐蔽,更别说在大庭广众之下高门大嗓地谈论什么里尔克、泰戈尔了。我已观察到周围人群缓缓围向我们,比看一群疯子的眼神还有更丰富的内容。可是我们依然坚持着,坚守着属于我们的最后那块净土。仿佛没有诗歌就没有一个充实的夜晚,就没有走向明天的勇气。我们不媚俗、不张扬、不做作,保持我们民族优秀的土壤不会板结,融汇新鲜的血液,走向人群,走向生活最敏感的部位。

  思想的蜕化比大地的沙化还要可怕,还要迅速,森林的阳刚终于抵不住斧头与油锯,给予人类光明与幸福的火一旦发起淫威,就将我们所有的美好圣殿全部烘烤燃烧为石头与尘埃。地底下的煤碳与石油已不是最初茂盛的地火,那有气无力的火苗,像一盏青灯最后的挽幛,人类的野蛮要比猛虎雄狮苍鹰凶残数倍,人群像疾病传染源一样把善心遮蔽。最大的悲哀是人类疯狂的掳夺,最大的裂谷是人心与人心之间的鸿沟。

  我们可以肯定地说,自然的灾难总是不期而至,人为的暴虐也不可逆转,林子大了难免啥鸟都有。这是我们自己安慰自己的由头,但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原谅我们失准的心。心形的纹路清晰逼真,秋天的花籽贮存在形而下的民心里。让我们回味水晶般的最初情感,静静坐在花园一隅,默数着植物发芽、拔节、抽穗、扬花、灌浆过程,直到叶落缤纷,肃穆的冰雪圈点大地苍茫。

  我们终究不会苟且偷生吊儿郎当,我们生活在现实中,经水流年终会打烙上我们行动的记号。那些拙劣的表演都将随着时间流逝而成为殉葬品。这是任何人也不能左右的。毕竟人心向善、人心不古,毕竟还有那么多一群群、一代代的人像春泥护花一样构筑着真、善、美的基座,修剪着歪枝旁杈,正义的河流向前延伸,阳光与火把驱走黑夜。毕竟已有白夜如佛光映现,毕竟已有鲜花与明月俯视,观照天地万物,呵护真知灼见,体验生命价值,存储靓丽的风景。

  我们在探索中寻找,我们行走在路上,不停地向前。前面的佛光露出笑靥,正有一场大戏要在明天全新出演。(写于1997年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