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0日 星期六
朱绪厚:赴鬼宴
来源:本站 | 作者:  时间: 2020-12-06

  

  黎振柳死的时候,我在湖北襄阳。

  我俩是高中同学,二人好的像亲兄弟,年节里相互走动,十分亲密。暑假里他到我家喝酒时还说熬到现在这样不容易,咱得管住嘴,迈开腿,加强锻炼,好好活着。怎么说病就病了,我问嫂子三哥神智清不清醒,想和他说说话,嫂子说,别,你打电话他会犯恼,容易增加病情。他得是膀胱癌,从查出病到死只有短短的两个月。我一直不相信他死。醒着知道他死了,梦里他活着,活得好好的。

  今年夏天,因核实史志资料,我在一个阴沉沉的上午,去了三哥曾任教过的石河村,刚在村委办公室坐下电话响了,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三哥的号码,这才想起一直没有删除了。我以为别人用了这个号就接了,一听果然是三哥。他问我在哪里,我说就在石河村,他让我到学校一趟有事要说。一进教师办公室,就看到桌子上摆满了学生作业本,三哥忙的满脸是汗,似乎是怕打扰老师们办公,他努努嘴让我坐在他对面,说,今晚我请客,校长、副校长和老师们都去,你去帮我应酬应酬,咱俩一人陪一桌。我很忙,不送你了,你忙你的去,晚上见。

  天刚擦黑,我就到了三哥家,但还是晚了一步,客人都已经到了齐了,就等着我哩。三哥像是有些不悦,阴着的脸转而为喜,向客人介绍说:“这就是我常常说起的我的弟弟,在报社工作。”老师们个个喜气洋洋,极其热情:“认识,认识,大名鼎鼎的记者,如雷贯耳。”两张大圆桌摆在客厅,鸡鸭鱼肉,山珍海味,青菜凉菜摆得满满的,茅台酒已开启瓶盖,菜缭绕着热气,酒弥漫着香味。我和三哥各陪一桌。校长站起来致祝酒词:“各位老师,各位同仁,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黎老师爱岗敬业,刻苦钻研,没白下了功夫,在前几天全市英语教学比赛中取得第一名,获得英语教学能手称号。下面让我们共同举杯,向他表示热烈的祝贺!”在一阵呱唧呱唧的掌声过后,酒杯碰的啪啪响,猜拳行令声,吟诗赋词声,狂欢歌舞声,混杂在一起,差一点顶破了笼子。

  喝到酒酣耳热之时,校长突然宣布:“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老朱是我们新聘任的英语老师,以后大家就是同行了。”我惊诧地说:“我,我不会英语啊。”“哦,没事儿,你文笔好,就教语文吧。”我很庆幸圆了自己多年的教师梦,诺诺称是,千恩万谢。

  天才蒙蒙亮,电话又一次响起,仍然是那个熟悉的号码。我惊恐地把手机举到耳边。“老弟啊,在家还是在湖北?明天是你三哥忌日,你能来吗?”这会儿听得真真切切,是三嫂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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