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0日 星期六
亦师亦友忆泰丰
来源:中国作家网 | 作者:叶文玲  时间: 2020-10-28

  

  10月14日,在《文艺报》头版愕然目睹翟泰丰先生逝世的消息,震惊之余,我不禁泪盈满目,悲痛异常。

  泰丰于我,真可说是亦师亦友。我与他相识已有20余年,说起来也不算短,多年的相处,自然留下了许多难忘的回忆。而今我虽沉疴已久,却仍要奋力提笔,只为记下这位热情坦率、豪爽直白的兄长,彼此之间那些殷切相待、促膝长谈的快乐时光,以及那份浓得化不开的相知相惜。

  尽管内心悲痛,我记下的却都是最快乐的时光,因为我明白,泰丰若地下有知,一定也会要我这样写,这样记,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无私的人,心里总是装着别人,总是为别人的事而感到由衷的高兴和喜悦。

  就像他在去年给我发的微信中所说:“祝贺在今年浙江高考中,将你著名的散文《汴京的星河》选入现代文考题,为你高兴,共享你的荣誉。这是你的光荣,你的奉献,你的文学成就。当年,我们曾为你的每一个文学成就讴歌、高兴、欢欣……今天依然如故,再次为你祝福!问候我的老朋友‘山东诚实汉子’,问候全家!”

  “山东诚实汉子”指的当然是我祖籍山东青岛的老伴。作为曾经的中国作协党组书记,泰丰的心里几乎装着每一个作家,他确确实实是作家们能够拥有的好书记。正如《文艺报》在他的讣告里所说:“尊重文学创作规律,重视文学人才的培养”,是他担任中国作协党组书记时最好的写照。

  我与泰丰结缘,最早是在1994年10月,我视为自己“毕生最重要的作品”——长篇小说《无梦谷》的首发式暨研讨会在北京文采阁举办,在此期间有幸与泰丰见过数面。那时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一位全无架子的领导,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坦诚和直率,那种对周围同志发自内心的关切与热忱,让人觉得与他之间毫无距离,可以尽心交流。

  1996年12月,召开了中国作协第五次作代会,这次的全国代表大会距上一次召开已有12年之久,这是尘封多年的一次会议,也是许多作家再度启航的大会,其中当然也包括我。

  会后不久,我的长篇小说《秋瑾》得以出版。泰丰作为知名评论家,仔细研读之后,在《文艺报》上发表了整版评论文章《激昂壮美的史诗》,对《秋瑾》给予了很高的评价。除了对小说本身的评论以外,泰丰另有一份对文学和文学家的期许包含其中,他在文中写道:“本世纪文学的句号怎么画?能否画好?怎样继往开来,为新世纪的文学做出贡献?文学界的同志们都在思考,都在努力。这是严肃而又不能回避的历史课题,当今的作家们对此必须做出回答。”这是他对文学高屋建瓴的深层次思考,是他作为党的宣传思想干部的站位,是我辈所难以企及的,也是他忠诚于党和国家文化思想工作的生动体现。

  泰丰对于我的提携与帮助,远不止于此,一年后的1998年10月,他又为我的八卷本《叶文玲文集》在人民大会堂首发式的召开,组织部署、协调安排,最终得以玉成;能够在人民大会堂这样的圣殿召开作品首发式,可算是一位作家至高无上的荣誉。而让这件我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憧憬变成现实,其中的功劳,全在泰丰。嗣后他又将自己在首发式座谈会上的讲话加以整理,写下了热情洋溢的评论《寻觅美的芬芳》,对于我所信奉的“美是文学的生命”这一创作宗旨,作了系统性的剖析和评价,他说道,“作家的生存价值,就在于能够以自己独特的眼光、审美的方式和辛勤的耕耘,来提高人类灵魂的质量”。朴实无华的话语,却句句在理,字字珠玑,至今听来,仍有振聋发聩之感——知我者泰丰,知作家者泰丰!

  既已相知,怎可不相见。我在浙江作协任职这些年,泰丰每次到来,我都必定全程陪同,谈文学,谈思想,汇报作协工作。他在中国作协党组书记任上,为浙江的文学发展,为浙江的作家,做了许多实事、好事,浙江省作协曾创办的中国作协“创作之家”,便是在他的批示和指导下争取而来的。

  他曾三次前往我的老家台州,最后一次前往,是2011年参加台州的“叶文玲文学馆”开馆仪式,仪式举办前邀请嘉宾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他,给他寄去了我手写的邀请函,他不但来了,还带来了一件我意想不到的礼物——巨幅油画《黄河壶口瀑布》。

  无须多说,这幅画是文学馆收到的最好的礼物。画面气吞山河,壶口瀑布气势磅礴,显示出画家胸中的万千丘壑,其张扬奔放的艺术感染力,丝毫不逊于专业大师名家。

  至今,这幅《黄河壶口瀑布》仍然静静地挂在台州图书馆“叶文玲文学馆”第三展厅的入口,来参观的人,一眼就能望见它,也绝对会记住这幅气势恢弘的油画。

  开馆仪式上,泰丰很谦虚地要求最后发言,然而他一开口,就给我们所有在场的人带来了莫大的震撼与感动,而我,更是惊喜有加。

  泰丰念了一首他特地写就的诗《讴歌人间美》:“一部大书/十六卷美文/每一个字都独照美的深情/每一个字都辉映情的灵魂……”

  至今我仍能记得,他那充满激情、雄浑澎湃的吟诵,在图书馆前的广场上回荡,一时间仿佛万物失声、风云变色,只留下他那铿锵有力的声音,回响在天地之间。

  斯人已逝,而艺术与精神将长存。翟部长,泰丰兄,每念及你的名字,都仿佛能看见你开怀大笑的样子,看见你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气势,人生一世,能够予以后人、旁人都是美好的回忆,如你这般,便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