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5日 星期四
朱绪厚:为母狼接生
来源:东北作家群 | 作者:  时间: 2020-10-12

  

  早年间,葫芦峪庄里有个杨阿婆,她会接生。

  一天夜里,杨阿婆到山中给人接生,完了事往家走时已经是深夜了。走到一个叫蘑菇石的地方,一只大公狼挡住了她的去路。杨阿婆往东躲躲不开,往西走也走不了。

  杨阿婆见多识广,胆子也大,心中并不怎么害怕。干脆一屁股坐在石头上说:“看来,我命该如此,注定是你的一口肉啊,你要吃就吃了我吧”。

  那狼见杨阿婆坐下不走了,并不伤害她,却像自家养大的狗一样温顺,慢慢走到她身边,伸出一只前爪拉扯杨阿婆的袄袖子,眼中噙着哀求的目光。

  杨阿婆说:“难道你有事用的着我,去哪里啊,你前头走,我跟着就是啦”。那狼好像听得懂杨阿婆的话,松开杨阿婆的袖口,急慌慌地向前走去。

  走一阵,回头看看杨阿婆跟不上趟,就蹲下等一等。杨阿婆来到跟前,它就又急切切地走。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来到一个陡峭的山洞中,杨阿婆见一只大母狼挺着大肚子正在艰难的生产,立刻明白了大公狼的用意。

  杨阿婆便蹲下身子,挽起袖子,伸出双手在大母狼腹部揉一阵捋几下,捋几下揉一阵,像给人接生一样,口中念念有词:“使劲啊,使劲!不怕,不怕。啊,一霎就好,一霎就好”。一会儿,四只狼崽顺利生下来啦。

  事后,那只大公狼一直把杨阿婆送到家门口,看着她进了家,关了柴门,才放心地赶回山中。

  杨阿婆习惯早起,不管睡多晚,也不恋床。这天,天刚放亮,就起床开了柴门,见大公狼蹲在门前,守着一个死孩子,知道这是来谢她的,就说:“哎呀,人可不吃这个,你赶紧叼走吧”。

  第二天清晨,杨阿婆打开柴门,见大公狼又蹲在门口,前面一只刚断了气的大山羊,殷红殷红的血还冒着热气,杨阿婆又对狼说:“这只羊我留下,可是有一点,你得记住,山里人养只羊也不容易,以后可别祸害人了。你若有情义,要答谢我,我老头子在猴子石看山种地,你还不如到那儿跟他作个伴呢。”

  三天后,有人给杨阿婆捎信来了,说,有只大公狼夜夜守在她家老头子屋门口,怎么撵也撵不走。杨阿婆到了猴子石,跟老头子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老头子才不害怕了。

  老头子打了野味,也给大公狼几根骨头啃啃;有了剩饭剩汤,也给大公狼吃吃喝喝。白天不关门,夜里不闭窗。狼在门口蹲着,人在炕上睡着。他(它)们谁也离不开谁,就像两个人过日子一样,感情越来越深啦。

  就这样,大公狼守护老头子两个多月后,那只大母狼也领着四只狼崽来到了猴子石。一群狼白天外出觅食,夜晚回到猴子石屋前守护着老头子,就像他家养的一些看门狗。

  说来话长,光阴似箭,转眼就是一年多。一天夜里,老头子在屋里点燃了蚊草绳轰赶蚊子,在屋外喝着大茶乘凉。谁知几只狼这个用嘴拱,那个咬住衣角拉,完全没有往日的一点温柔。

  老头子想:狼毕竟是狼,都是些不通人性的东西!也许老婆的助产之恩,它们早就忘到后脑勺了。莫非它们肚子饥饿,要吃我么?老头子紧麻溜地进屋,拿出白天打猎得来的山鸡、野兔扔给它们。可是它们却视而不见,别说吃啦,连看也不看一眼,仍然在老头子身上蹭来蹭去。老头子这下可真急眼了,冲进屋拿出猎枪就要开火,六只狼这才恋恋不舍地跑开。

  老头子一袋烟还没抽完,大公狼和大母狼领着四只小狼在前面跑,一大群狼在后面追赶,直奔老头子这儿猛冲而来。老头子一看情况不妙,闪电一般跑进屋里把门闩紧。这时,却见那六只狼调转头儿往回冲去,与那后边追赶来的十几只狼厮打起来。最后,六只狼寡不敌众,慢慢败下阵来,大母狼被咬断了喉咙。那五只狼见大母狼惨死在眼前,眼里冒着怒火,更加勇猛地拼杀起来,最终把那十几只狼吓得怯了场,跑的无影无踪。

  这一幕,让老头子看得目瞪口呆。他明白了,刚才那六只狼是想让他进屋避难啊。他却误解了它们的好意,惹下了这场灾祸。老头子走出屋,见大母狼已经断气,五只狼围在大母狼身边,瞪着血红的眼,像喷着火的铜铃,汩汩地流淌着伤心的泪水。老头子深受感染,眼含泪花,动情地挖个深坑埋葬了大母狼。

  从此,那五只狼一直陪伴着老头子,直到他年纪很大了,搬下山在葫芦峪跟杨阿婆住在一起,它们才离开猴子石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