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伏了,雨越来越多,我的故事也就来了。
在我的故乡伏天下雨就是演大戏。雨前,孩子们趁着云层下降气压低,蜻蜓等昆虫忙着觅食的短暂瞬间,手拿树枝,噼里啪啦地扑打蜻蜓。
雨中,匆匆地跑到家里,站在窗台上,手扶着窗棂,欢快地喊着:大雨哗哗下,北京来电话,叫我去当兵,我还没长大;大雨哗哗下,北京来电话,叫我去当兵,我把匣子挎,把鬼子打得拉拉胯。雨后,跑出家门,拿一个罐头瓶子等器皿,跑到田野里去捉一种只有入伏才有的昆虫,我们叫它“水牛子”,那时候谁也不顾湿衣服、湿鞋,在草深的荒地里疯跑,嘴里喊着:“喔、喔、水牛了,钻天了,露头了!”
这里所说的水牛儿并不是“牛”,而是一种昆虫!是天牛的一种,由于是有伏天下雨天才有,所以乡亲们叫它水牛儿。
小时候经常捉水牛,其实不是为了吃美味,更多的是为了寻开心!剪掉雄水牛儿的钳子放手上、甚至肚皮上让它爬,那种痒痒的滋味舒服极了。
更多的时候,我们会在它的颈部用根线系上,提起来让它飞,小朋友间比谁的水牛儿飞的时间长。
如今由于开荒,适合水牛儿生长的荒山与田埂越来越少,水牛儿没有出生地。又由于水牛儿属于美味佳肴,许多饭店一到出水牛儿的日子会到农村收购,提高了人们捉水牛儿的积极性,往往水牛儿还没产完卵,就已经成为了人类的盘中餐。因而一年比一年少了!
下雨天女孩子会同母亲一起看天边五彩缤纷的彩虹,一头挂在山梁的树梢上,一头插到村头的池塘里,孩子们拍着手欢蹦着、叫喊着,恨不得能够顺着那长长的彩虹爬到天上去。雨后,孩子们唱着那些远去的歌谣、无邪的欢笑着,跑到房前屋后的小河里,蹚河水,垒土坝,摔尿泥,更有淘气的孩子,追逐着河里的鸭子,在河里、池塘里撵得鸭子嘎嘎嘎地叫着、飞奔着……儿时的欢乐,洒落了满河,随着河水,飘忽飘忽地、明目张胆地流走了,再也打捞不起来。
夏日的雨让干涸的小河有了生机,如今我也没弄明白是什么原因,前一天还干涸的下河,只下一夜的雨而涨满了水,第二天小河就有游动的小鱼,小鱼儿在水中成群结队畅快地游着。雨后的鱼儿最喜欢顶着河水成群结队地往上游游。在伏天,河流、水塘都渐渐地丰满起来。有的鱼儿,游到了村头的水塘,便在那里停下来,甜甜地咀嚼水草。秋后,河流、水塘又都渐渐地瘦了起来,满河、满塘都是长大的肥鱼儿,抓鱼,就成了故乡人们的一件十分惬意的事,美餐随之而来。
村头的大水塘,雨后一晴天,便成了孩子们的欢乐场,在父母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来到水塘边,用“麻果”叶子塞住鼻孔、耳朵,迅速地扒光衣服,扑通、扑通鱼贯地跳进水里,不知道羞耻、开心地泡在水塘里,狗刨、扎猛子,痛痛快快地洗个澡,打一阵子水仗,在池塘里追逐嬉戏,如同蛟龙,翻江倒海,简直要闹翻天了。然后,爬上岸来,把光光的身子涂上一层稀泥,站在岸边,高声唱着:拍拍打打,三年不长刺痒疙瘩……那高兴的叫喊,溢出了池塘,播撒在田野,随风飘散。于是,微风记住了少年的欢乐,田野把少年的欢乐存档,而太阳却收拢了一切。
法国当代诗人保尔.艾吕雅曾经写过:我把河流的波浪当作提琴。而欣赏琴音的人,是这土地上世世代代耕耘的农民兄弟,他们听得最懂、最喜欢听这种波浪的琴音,那是灵性的琴者弹奏的灵性琴音,是高山流水般的深沉和厚重,是伯牙与子期般的知音。
故乡的雨,如母亲的乳汁,尽管有时稀少,也能把农民的儿子喂养得坚毅、结实、健康地长大,把土地上的庄稼浇灌得年年丰收,把一草一木滋润得蓬蓬勃勃、鲜嫩翠绿……
故乡的雨,是故乡人悠长的欣喜,是老天怜悯苍生的一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