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19日 星期五
赵永富: 露天电影的诱惑
来源:东北作家群 | 作者:  时间: 2020-07-07

  

  前不久,《西散南国文学》发表了一位友人写的《怀念露天电影》,文中所描写的五、六十年代,在农村的家乡放露天电影和老少乡亲们看露天电影的场景,写的很真实。于是,童年记忆中的那些场景就又如穿越般地浮现在我的眼前了。

  那个年代在家乡的农村,文化娱乐活动只有临近旧历年的春节前后,由公社负责组织,各大队参加的文艺汇演。所谓的导演大多是由北京的或浙江的下乡知青来担任。条件好的大队还能置办几件演员的“行头”,除此,不是一身蓝,就是一身黄。表演的节目也是有“文化大革命”气势的大合唱、小合唱、现代京剧选唱、男女声二重唱、独唱、表演唱、蒙古族舞蹈、二人转、小吉剧拉场戏、快板书、乐器合奏、独奏等民间小节目。

  最受广大贫下中农欢迎和喜欢的就是放映露天电影了。县里电影公司派出放映队来到公社,然后按大队、生产队的村屯排序,依次放映。

  那个时候我只有十来岁,好长时间才能看到一场露天电影。我们家所在的那个生产队是有名的穷队,根本拿不出不算多的放映费。只能借西小队或公社统一放映的光,看一场。

  露天电影,因为是在室外,只能是在日落西山后放映。为了占个好位置,好多小孩子晚饭也不吃了,早早地拿着小板凳去给自家的兄弟姐妹占位置。小板凳不够就搬砖头瓦块排一小列,如果占的位置好,占的位置多,常常遭到他人的抢夺。后来有几个小哥们就形成了“山头”和“帮派”,好地方好位置无人敢抢了。现在说起来,有点像“恶势力”了。

  看露天电影,夏天还好些,有大人吸烟,还有在放映场地的周边烧“香草”等熏蚊子的,大家就不被蚊虫叮咬了。冬天在外边看露天电影就遭罪了,单薄的衣衫鞋袜,经不起严寒的,坐下不一会就冰屁股了,去场外跑跑颠颠一会再回来继续看。

  有时候正看起劲儿,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只好散场,想明天再接着看,门都没有,放映队去别的地方了。我们打听好确切的地方后,就组队提前到另一个屯,三里五里根本不在话下,十里八里几个“冲锋”就到了。

  有一次,夏秋时节,听说县里放映队到十余里外的硕焕召去放新片。我们十几个小伙伴趁着夜幕降临之前,一路狂奔去往硕焕召屯,当我们翻过南山时,迎面碰上十几个大哥哥。我们问:咋地了?大哥哥回答:今晚的电影叫“白跑磨鞋记”!我们还追问:在哪啊?他们齐声回答:站地看蓝天!望着他们回家而去的背影。我们懵症了好一会,才幡然醒悟,情报有误,白跑一趟。撤退!呼啦啦一帮往回跑。

  当时,一位姓王的放映员政治觉悟最强、安全意识最高,每次正式放电影前,他都大声地通过扩音喇叭说: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家里的房门锁好了吗?鸡猪鸭鹅都进圈进窝了吗?灶台的火熄灭了吗?等等安全问题和大家说一遍,然后问大伙听清楚了吗?大人小孩一声喊,都妥妥滴了!开始放映!我们大人小孩都喜欢王放映员。

  那时放映的电影大多是抗日战争片。有《地雷战》《地道战》《平原游击战》《铁道游击队》,还有国共之战的《南征北战》以及《小兵张嘎》《鸡毛信》《秘密图纸》《苦菜花》《金光大道》《青松岭》《艳阳天》《小二黑结婚》等战争和农村题材的电影。

  看完了电影,该是我们一群孩子们学着模仿的“滑稽场景”出笼了。

  首先学抗日的“神剧”。我们的孩子们分成两伙,一伙是武工队和老百姓正面角色,另一伙是日本小队长和伪军。先在原来地主家的大院子遗址炮台上是武工队一伙的地盘。武工队员的头上都扎着柳条或杨树、榆树条编的伪装帽,手里是自制的木头手枪和长枪大刀,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儿的。手里的武器子弹就是沙土面子和土坷垃,待敌人往炮台冲锋时予以还击。敌人那头都穿黄色的衣衫,腰扎武装带,破帽子的下边系上几个破布条子,有时还用黑锅灰把脸抹黑。只可惜那时没有照相机和录像机。每天进攻防守,三局两胜,大伙玩得不亦乐乎。

  那时,攻防双方还是比较讲究“战术策略”的。守方有围墙数十米,炮台是指挥部,前后左右都能观察到,哪个地方放人多一些,哪个地方放人少一些,谁领头阵守,都有预案。我是武工队的队长,对手是日伪军的“山田中队长”。

  当时,孩子们对反派人物日本鬼子的笨拙汉话是耳熟能详,学得特像。发起冲锋了射击喊:土地给给!骂人就说:八格牙鲁!死啦死啦地!骚嘎!你的真正的军人的不是,战术的不懂!八路,狡猾狡猾地!哇呀呀呀!还有《地道战》汤司令的一句恭维的台词:高,高,实在是高!等等,孩子们学的是惟妙惟肖。

  攻守双方在冲锋时也时常有人受伤。有一次,我们激战时,一个土坷垃飞过来,把一个小弟弟的下嘴唇打上了。虽然没有出多少血,但是,一会工夫,就肿得很高了,疼得他直哭。我鼓励他,为了战斗的胜利,一定坚持住!战斗结束后,我当着所有参战的小伙伴表扬了他,并嘱咐他回家不许和爹妈说是激战受的伤,不然就不加你玩了。

  那个时候小团体的纪律约束还是比较严格的,当然,也没出现特别明显的外伤和影响不好的所谓淘气包惹的大事。

  也别说,我们几个淘气包子还真有过一件影响大的事儿。那是一年的秋天,我们玩着玩着,就想要上“档次”了。我们模仿电影《地道战》,在屯子西山沙土岗子一侧挖上了真正意义的“地道”。先挖竖井,然后把两个竖井间的土淘空。就这祥一个一个地挖,一个一个地贯通,在外围竖井的中心是空间大一点的“天井”,可容纳4个人。我们把竖井口全部用干树枝子铺上,然后铺上绿草和干草,最上方填上新挖的土。最北侧是出入口,建成“甬道”,用“强兵”站岗把守。

  有一天,我们几个人正在中心“指挥部”里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的时候,突然听到“哨兵”大喊:不好了,校长领人来了!我们快速从“甬道”跑出去,在北边的树林里趴着偷看。只见校长带着几个大人,拿着铁锹把整个地道和竖井全部掀开,还挖断了所有“通道”,整个地道是彻彻底底地坍塌了,废废了,看着他们用土掩埋我们的阵地,大家都心疼得哭了。

  天黑了,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家,爹爹没有打我,但狠狠地训了我一顿,并让我保证:今后不许玩这个,包括一切危险的东西。

  第二天的间操后,校长点名批评了我的“危险行为”,并让我们挨个表态:今后再不做了,吓得我都快尿裤子了。

  这是盲目模仿露天电影留给孩童时期的难以忘怀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