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05日 星期日
北乔:写作的恐惧来自清醒
来源:北乔博客 | 作者:北乔  时间: 2011-08-03

写作的恐惧来自清醒

文/北乔

    谢有顺的评论,完全可作为评论界的个案来评析。比如他的文风,比如他的艺术感悟力,比如他的理论知识与阅读实践的心灵性切合力等等。也许因为此,他获得了“天才性评论家”的赞誉。尽管,这对他的写作和思考,并不见得有多大好处。
    谢有顺在《我们并不孤单》中说“一切的写作者,都要清醒起来,重新找回自己的使命和精神立场。……难道我们还要为这种稍纵即逝的写作耗尽我们的一生吗?对于一个清醒者来说,保持这种写作的恐惧是必要的。它将使我们一直处于意义的危机之中而变得不再轻松,也可以帮助我们养成对文字保持虔诚的好习惯。”而书的开篇之作就是《人为什么恐惧》,接着他又宣称“我喜欢活在清醒的痛苦中的鲁迅”。我以为,谢有顺此举意在表明自己写作与思考的状态、底线和原动力。这种表白并非虚幌的姿态,而是谢有顺强烈自制的体现。应该说,谢有顺的评论写作是从关注先锋创作及先锋作家开始的。对此,他倾注了巨大的热情和关怀,采取了极为清醒而又睿智的视角,从而确立了他的写作理想和评论地位。
    在先锋写作的巅峰时期,谢有顺清醒地爬梳着其纹理,而当先锋写作似乎成为一道逝去的风景时,谢有顺却清醒而敏锐地觅寻其遗迹以及对当下写作的影响。对那些先锋作家,谢有顺总是审视他们的写作状态及心灵精神的流变和每一阶段的生存境遇,表现出少有的清醒,在自己恐惧的同时,也体现了他对先锋作家难得的恐惧。
    清醒的谢有顺,没有浮游于文学的外围和表层,以独具人格力量的思考,专注于文学创作的本身,探寻“文学化”和“学术化”的内部真相。这在当下的评论界,有着其鲜亮的一面。在对诗歌中“知识分子写作”和“民间立场”这对立现象的剖析中,谢有顺跳出了与诗歌无关的话语泥淖,认认真真地走进了诗歌的内部,抚摸中国新诗的疼痛,访问伤害诗歌的意念、欲望及行为。智慧的言说中,无处不闪现出理性、真诚和对简单而情绪化二元对立的解构。对待争论,他提出了“并不需要谁是争论的胜利者,它毫无意义,只要争论引致了双方重新思考自己所面临的问题,目的便达到了,”从而,“把争论理解为一种恢复,即,把每一个诗人、每一种写作恢复到它本应有的位置和空间里。”这是一个清醒的评论者对争论不该有的对抗性和混乱性最具良知的消解,从中我们不难看出谢有顺参与争论和进入评论的精神力量。当然,达到这一高度和境界,仅有清醒和良知是不够的,必须还有一切回到写作本身这一立场作为基石。
    谢有顺对写作怀有难以言表的恐惧,因为他清醒着,因为他洞察了写作的灵魂是“坚持对人类普遍的人性,心灵,正义,爱,由苦难而致的绝望,匮乏,拯救等永恒命题的思索”。在《我们并不孤单》中,从诸如“我们的怯懦与贫困”“写作及其勇气”“写作,回到神圣的启示”“精神困境的寓言”“黑暗的心”之类的题目,我们就能感受到谢有顺那坚定而忧虑的表情。能够在清醒中保持恐惧的人,灵魂是生动而清澈的,这样的评论者才有可能抵达思考的彼岸。
    清醒着的谢有顺,总是将自己置身于人类共有的情感之中,融于写作最真实最亲近的领域,在沉重中获得一份轻松,自信而满怀爱心地走在依靠恐惧产生动力的写作之旅上。他的身影有些孤独,但他的精神却是那样的飘逸,拥有的是一份并不孤单的自信和超然。《我们并不孤单》中的四辑标题和后记名,似乎暗示了谢有顺的某种心迹——《思虑的快乐》——《诗歌的内心弯曲的文学》——《忧郁的真实》——《写作的恐惧》,而这一切又都沐浴《我们并不孤单》的阳光。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谢有顺的写作得到了极度的坦然,目光无所不及又专注锐利,话语直刺要害又不失理性的宽容。现今,为数不少的评论家给我们的那种对文学纯技术因素的说三道四指手划脚,说得不少,但言语里没有自己,只是做一个冷漠的旁观者。面对《我们并不孤单》,我们看到了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心灵图像和价值尺度,一个批评者的勇气随处显现。评论者的称呼不太适合他,他是写作者。作家作品,只是谢有顺叩问世界秘密、生命体验和人生价值的门环。这当是《我们并不孤单》最有价值和最具魅力之处。从这个角度说,谢有顺正在力图找回早已从当下评论心里疏离冷淡的批评之神,让价值的敏感、精神的趣味和心灵的质量重新回到批评世界,重新流进评论家的血液。

    (《我们并不孤单》,谢在顺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年6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