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元旦这天，许多电视台都办了迎新晚会。不论是多么大牌的演员，唱的歌曲很难让观众像三十几年前那样兴奋。我注意到，粤港澳大湾区推出的新年音乐会很是与众不同，不要说唱的歌曲大都与粤港澳有关，就说现场的那个接近两百人的大型乐队阵容，就足以让观众震撼了。说实话，现在的观众，如果不去音乐厅、大剧院，是很难再看到大型乐队的演出了。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在北京郊区的电影院看二炮文工团的演出，第一次亲眼目睹了几十人的乐队，特别是女歌手张暴默一上台，当即就把观众的激情推向高潮。我当时就想，我要是住在城里就好了，那样就可以经常看大型的文艺演出，看到庞大的乐队，当然也会再次看到张暴默了。多年以后，我在参加一个春节团拜时，在抽奖环节，我抽到一个三等奖。当主持人宣布请著名歌唱家张暴默为我颁奖时，在那一瞬间我还是激动了一下子。我对张暴默说，我当年可是你的粉丝啊！

　　记得在高中时，我们学校的团总支书记李老师最爱和我聊天。李老师的姐姐教我们外语。这姐妹俩都长得十分漂亮，有她们在，即使我们的学校再破旧也没人敢小瞧。李老师的父母是农场职工，我和李老师谈得最多的是理想。我当时的理想是当作家，而李老师那时开始拜师学画画。每到周末，她都会背着画夹，骑着自行车去城里的老师家里学画画。有一次，我俩在路上偶遇，她问我干什么去，我说到朝阳区文化馆听文学讲座。李老师说，她看了我的小说处女作《回乡》，挺有生活的，她鼓励我继续写下去。我对李老师说，我只知道您在学画画，什么时候您把您的画让我看一下呀。李老师说，现在还不成熟，等过几年吧。

　　高中毕业后，我分配到农场工作。虽然经常从中学门口经过，却很少见到李老师。某一天，从另一个中学老师口里得知，李老师正准备调工作，可是校长就是不批。我知道李老师的理想，她一定要离开我们那个中学的。这正如同当时的我，也是要下决心离开农场的。命运告诉我们，要从事专业的文艺创作，就得到京城里，去寻找更大的平台。我当时很为李老师揪心哪。

　　李老师终于离开了中学，到区政府的一个机构工作。记得有一次，我们在农场不期而遇，她明显比在学校时胖了一些，看来心情不错。我问李老师，您现在还有时间学画画吗？李老师说，画肯定得画，只是由于工作忙，画得少了。她问我，你怎么样？我说，虽然在机关工作，可还是想调到城里的文艺专业机构，哪怕是看大门也行呀！

　　八十年代是文学狂热的时代。我们那时到处听文学讲座，每月攒下的钱大都用来买了文学期刊。由于经常给报刊投稿，我到图书馆几乎把各地报刊的地址、电话都记了个遍。以至在前几年的一次笔会上，我和作家肖克凡几人聊天，我们不约而同地说起当年各地报刊的特色，当我和他说起那些报刊的地址电话时，想不到他也竟然全知道。想来，我们最初都做过同样的功课。

　　一年夏天的某个周日，我在家无聊，突生一个想法，何不骑车到城里的各个报刊编辑部看看。想到此，我便觉得浑身都起劲，连跟我妈打一声招呼都忘了。我先后去了位于三里屯的《中国青年》杂志社、东四八条的《人民文学》杂志社、朝内大街的《当代》杂志社，还有位于东裱褙胡同的《北京日报》、六铺炕的《工人日报》、海运仓的《中国青年报》。这些报刊单位虽然大都休息，可我内心里还是暖意十足。我清楚地记得，在《中国青年》杂志，有个值班的编辑，他听了我的经历很是感动，专门给了我几本近期的杂志，还有几沓印有“中国青年杂志社”字样的稿纸。我当时真是感到喜出望外。我知道，我所付出的这一切，都为我将来离开农场做了准备。

　　一九九二年我离开了工作六年的农场。而我的大李老师也离开了农场中学。可以说，我在中学的六年，两个李老师给了我很多的鼓励，这其中也包括她们的美丽。记得有一年，我见到小李老师，我问她结婚了吗？李老师说，她曾结识一个乐团的演员，后来那个演员嫌李老师家住农场，就有些犹豫。李老师对此忍无可忍，她对那个演员说，你没有什么了不起，你不就是个吹小号的吗？告诉你，我的未来一定比你好！

　　我最近见到两位李老师，是在五年前，那时小李老师已经在一家国有大型企业担任党委副书记。而她姐姐，也不再担任英语老师，而是当了台湾一家食品公司在北京的总代理。我记得在见大李老师时，她把手下的员工都叫到办公室，她拉着我的手自豪地说，这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他现在是个作家。你们看，这是他写的书！说完，李老师让员工们回去工作，并且嘱咐，下午没有急事不要打扰她，她要和我这个学生好好地聊一聊。

　　去年国庆前，我的中学同学小郑给我打电话，说小李老师退休了，现在正参加老干部书画学习班。我一听，有点惊愕，说李老师那么年轻怎么就退休了？小郑说，她今年整整五十五岁。我掐指一算，可不嘛，小李老师今年五十五岁，她姐姐已然六十二岁。就是说，曾经的我们都不再年轻了。

　　小郑还告诉我，小李老师退休后，又开始集中精力画画，她准备搞个个人画展，希望我能帮助策划。如果有可能，她还希望我能为她的画写篇文章。我说，有可能，咱们师生三人来个集体亮相吧。具体什么内容、形式，等我们见面详谈。

　　我知道，小郑这几年在农场办了个书画培训学校。我建议小李老师的画展就在那个学校举行。如果有可能，我更希望小郑能为老师发个美术指导老师的证书。这样，小李老师又可以回到她的讲坛了。我衷心地期望这一天早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