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记

　　这是个热火朝天的季节，农历六月初十的天，正处在高温酷暑的兴头上。火盆似的太阳，扣在头顶上，火苗火星般的滚烫的热，撒满了天上人间，沟壑山峦，江海湖泊。人，就象是块浸满了水的海绵，稍一动弹，便直冒汗水。单薄的衣衫，湿了再湿，成天总是水汁汁汗淋淋的，没块干斑。就是在这样的天气和感受下，我却想到和妻子去南通唯一的山峰——狼山，登山爬高，一览天高地阔江海浩渺的无限风情。在习惯于趋利避害识得时务、并懂得避暑纳凉自我保健与享受的常人们看来，我的这一举动，不免盲目茫然，自作自受，挨个不屑的眼神和讥讽的谈论，自是难免。

　　但自小骨子里就有悖逆与反叛筋骨的我，自然是认准了决定了的事，就要去做，哪怕明知山有虎，却偏要向着虎山行。这不，吃过早饭，和妻子简单地作了些出行准备，并叫来也喜欢往外跑跑的表妹夫妇及其女儿，一行五人，由表妹夫开着自驾车，便直奔狼山而去。行前，没有和各自的老人父母说一声。虽然现在不是农忙季节，田里和家中都没有什么紧急的活儿待做，但违背时节的在大热天里去登山，不挨老于世故的老人们骂几句“不识时务、闲得发慌、脑子有毛病”等等之类的话，是不现实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辞而别。

　　车子沿着宽阔蜿蜒的滨江大道疾驰。紧闭车窗，并把车内的空调，打到最冷的位置，驱散五个人体内发出的阵阵热气。表妹夫握紧方向盘，娴熟地转弯、拐道，减速、加码，并红灯停，绿灯行。而我们则在透过窗户玻璃的东张西望、一闪而过的路边风景下，漫无边际地说说扯扯，漫不经心地打发着行程中的时光。于是，不知不觉，便到了狼山东门前的大路上。

　　汽车已减速缓慢行驶，路边店专做招揽上山的顾客停车生意的大嫂们，眼疾脚步快，有的边奔了出来，边连连招手，有一个也不顾汽车仍在行驶有被撞倒碾压的危险，干脆站到我们的车前硬拦阻，要我们把车停到她们的停车场上去。表妹夫把脸一沉，眼睛一瞪，毫不留情地厉声说道：“你干什么？快让开！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最终，我们的车子，没有停在这些热情似火又强人所难的抢生意做的人的场上。而是在她们的北面相隔3户的那一家场院上，不请自到的停了下来。因为，这家的主人——一位中年女子，没有强拉硬拽，而是浅浅的一笑，外露的牙齿，撑开显得有点紧绷却很柔和的嘴唇，甜甜的酒窝，牵出恬淡的话语，“把车子停稳了哦！先来吹吹风扇，凉快凉快，喝点藿香茶吧，早上泡的，现在正好喝。”一连串的轻言细语，飘然入耳，让人顿生仿佛回到家里的感觉。同样靠山吃山的生意人，在挣钱谋利方式手段上，为什么反差如此之大？我不免有点纳闷。

　　因为天气太热，来到山门前入口处，本想坐缆车上山，免得登山爬高一身的汗，又留下腰酸腿痛一身的疼。但跑到卖坐缆车门票的窗口，表妹夫的5岁小女儿也得买门票的固执规定，终于使我们放弃了走便道直上山顶的原定计划，迈开双腿去登山。

　　山道曲直陡峭，每走一步，总要气喘吁吁，汗水直冒。五十有一的妻子，走走停停，落在一行人的最后边，并不时地说，“你们怎么走得这么快？慢点走呀！好不好？”小她46岁的表妹夫的女儿，则连蹦带跳地走在最前面，夹在三三两两的陌生游客中，毫无生疏骇怕畏缩的感觉，神气活现的跨踏攀登，把我们扔在了七八级台阶的后面。这位从小带出去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乡下娃，浑身上下充满了城里孩子的野气，尽管满脸的汗水，但自然的笑，正如她的名字一样，一直灿烂地挂在脸上，始终特别地开心快乐。

　　大伏天的狼山，尽管花草繁华，林木茂密，绿茵盛装，浓荫蔽日，但灼人的热浪，还是穿透遮天蔽日的绿色屏障，肆无忌惮地烘烤着一草一木一枝一叶。吸足了热浪的枝枝叶叶，又把一股股一串串热气，往山道与游客身上挤排、推塞。每抬蹬一步，每攀登一级，一滴滴汗珠，便洒在山道的石级上。一路走来，湿斑印痕，点点粒粒，弯弯曲曲一串串。此时，我的眼前浮现出人生一路走来一直走下去的不易与艰辛，历历幕幕，飘来荡去竟纷呈。“既然投胎成人，就得生存与生活。再苦再难也得往前走。”我在内心重复起一再说过的自警话。任凭汗水无拘无束地喷泉，而脚步，则更坚定地向上攀登。

　　终于上到山头顶峰。游客渐多，但并不拥挤。站在西峰的平台上，近看山脚下，千门万户，层峦叠嶂，一派祥和盛世的美景。远望长江水，水天一色帆樯游，浩如烟海更苍茫。人，一个完整的人，在天高地阔、山壮河美的大自然面前，是多么地渺小，如奔腾浪花中的一滴微沫，似漫山遍野绿海里的一抹色调，根本无法与之比拟。心窗瞬间打开——不再在自我封闭的小天地里，走圈打转，无法自拔；心胸豁然开朗——不再在潮湿阴暗的角落里，浸泡冲洗，发霉变质。因凡尘琐屑而滞留与积累下来的心中块垒，恩恩怨怨，仇仇恨恨，就在这一刻，被彻底的打破击碎，消失怠尽。心理病态的人，终于走出了精神的病区。在登高望远的狼山，看到了更高邃的天，更辽阔的地，更渺茫的江，更长远的未来。

　　无心细细端详狼山上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须精雕细镂狼山上的一墓一碑一史一话，因为，我不是初来乍到的新客，也不单纯为了观光揽胜一饱眼福，而且，对它的歌颂吟咏、描述书写，早已连篇累牍，不计其数。况且，我的这点粗糙的笔墨，也无法担当这一大任。所以，大伏天里登狼山，只为一己目的而来，即我心里渴求的是大狼山大轮廓大情怀与大感悟。可不是吗？我从西看到东，由北望到南，完全地浮光掠影。在狼山的峰顶，由远及近、由近及远周身的慢转细望，任一颗澎湃的心、奔腾的情，天马行空，驰骋纵横。过去、未来，如脚下的山岚、头顶的彩云，飘来荡去，在我的眼前、心中走动。大伏天的热浪，依然；登山的汗水，依旧。只有我的思绪，变得更干净清爽又辽阔浩瀚。只见她，闪动着灵翼的翅膀，正翩翩起舞着呢！而且，毫无疲倦停歇的迹象。君可知否？知否？？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