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4日 星期三
江源:炼狱之痛
来源:本站 | 作者:  时间: 2019-10-02


  天未完全放亮,五十有二的老樊、就与同龄的老伴,不约而同的醒来,不谋而合的翻身下床。昨天下晚刚刚收割的一亩二分田的小麦秸杆,要趁早晨秸杆湿润不滑好绳捆束缚,一个个捆上来运回家。不把这收割了的田块赶快弄清爽收拾好,接下来的下熟水稻就无法落谷播种。季节不饶人,农时误不得,怎么办?只有人少休息多劳作了。

  摆在往年,对收割的小麦田,整理起来要比现在轻松省事得多。面对遍地开花的小麦秸杆,只要划根火柴或滑动一下打火机,火星一跳,火苗呼啦一蹿,整块田就会瞬间噼哩叭啦响声一片,不一会儿烟雾弥漫,灰烬遍地,焦土满目,相当地爽快又方便。可今年却大不一样了,禁烧令早已以书面形式发送到每家每户,镇、村、组的干部几乎不隔天的上门说下田瞟,流动的宣传车、固定的音柱广播,一天到晚喊了不息,更发动中学生“小手牵大手”的禁烧。村里还组成了几支专业灭火队,带着扫帚、笊扒、长棒等灭火工具,不分日夜地巡逻,发现一丁点火苗窜、一缕烟雾冒,就立即奔过去扑灭。并且上纲上线地现场拍照取证,记下焚烧秸杆田块的户主名,按照国家和省市的有关法律法规,轻则给予50至200元的罚款,重则行政与刑事处分。严禁之下,谁敢再去触碰?!

  连轴转的抢收,高强度用大力耗命脉的辛苦程度一言难尽。皮肉之痛和心头之苦,前所未有。那份刻骨铭心,没有亲历的,是永远无法拥有的。抢收与抢种的农活,一桩接着一桩,有时还得同时并举齐头并进。这边刚把油菜打好脱尽了籽粒,那边硬撑着一颗沉甸甸的脑袋、麦穗已成笊扒齿状的小麦,又急不可奈的等着开镰。收好了小麦,还未顾得上喘口大气,已收获的油菜田、小麦田,又要赶紧清运秸杆、清理杂草、耕翻平整,要不违农时的种下熟。平时以上班为主很少下田的,年龄越来越大在勉强种田的,这时节,真的是叫苦不迭。“过了个大忙,胜似大病了一场。整个人都变了形!”喜欢撂舌头的五十五岁的安儿嫂子,连连吐苦水的感叹。她一家5口人,老公在做土建上的项目经理,女儿女婿在上正常的班,她既要接送孙子上下学,又要种几亩地。每到大忙,起早带晚用中午,不歇力的做,累得茶饭不香无胃口,只想躺下来眯一会儿。唉,这份种田的罪,她受得忍无可忍,还在忍、还得忍。

  有迷信者说,人生在世的所作所为,最后归结为死后十八层地狱的不同待遇的检验。在现今依然一家一户田地分割成千万块、仍然以手工为主的耕作模式,以及青壮劳力外出打工挣钱,老弱病残在家种田的特色背景下,要种好田,无疑是一种肉体与灵魂的炼狱,没有坚韧坚硬坚定坚守的毅力,是无论如何也担当不好这一角色的。

  这不,老樊夫妇俩,夫唱妇随的早早晚晚用中午的抢收抢种,在手的工作又不好请假一天,只得用好用足班后那本该放松身心调节生理减负休息的时间。正常的生物钟被打乱,身体受到空前的炼狱。这苦痛,并不因为他俩年龄的日渐变老而减退。还要象自己的父母那样,生命不止,种田不息吗?问自己,问邻居,问农友;前年问,去年问,今年又问,问来问去,一直、始终没有一个人答得出来。

  这道题,难道要与哥得巴赫猜想相媲美,而非要陈景润这样的世界级数学大师来破解吗?识字不多又爱多问的老樊,继续着看不到终点的问询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