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大雪茫茫,片片潜伏经年的雪花,掩盖着我呓语的荒芜,一路上占领我失语多年的命运。面对现实的崎岖,灵魂的诉求孤立无援,在明争暗斗的现实里,我看到了太多人类生存的复杂性。带着疼痛剩余的残垣破壁,带着无奈的痛苦隐忍,我退出喧嚣,开始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飞行。一路上一言不发,我向西北而行。——题记
由于心情的苍凉,我本无意在这样的季节去触摸西北此时的荒凉,极想找一处温暖如春的地方,任由那些被灵秀唤醒的山水花草,来滋养我此时的荒芜。然而,每一颗心,都有一份无法替代的情愫和某一道风景永远关联着。缘于此,带着新奇和向往,我迫不及待地开始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飞行。在苍茫的夜色里,我睁大眼睛看着窗外,尽管双眼什么也没有看到,但是那份多年的夙愿终被实现的激动,此时满满地充盈着我的内心。偶有风,能听见我内心的宁静与憧憬。曾经形影不离充斥着自己的那种生命的疼痛,此时,已随着喧嚣渐远。
大西北,我来了。
西北之行,麦积山则是对我灵魂的牵引,其他景色,全部都是附属。一路辗转,于清晨行至天水。寒风凛然,窗外疾驰而过的是黄色的山峦和在贫瘠中努力挣扎的,星星点点干渴的树木。在这样的寒冷中,我已死去多时,是那十指相扣的温暖和深情的目光,将冰冷一寸寸剥离我的体内。沧海与桑田各有的宽厚与寂寥,书写着内容多变的苍生。那定格在记忆中一树繁华的落尽,散落的是彼此的沧桑。那种久违的和周遭不同的温度,将我的热情顷刻间唤醒。当遥遥看到三尊大佛在山间矗立时,我欢笑着,大喊着,一种从内心迸发出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如果说移山的愚公是传说,那么刻山的工匠则是实实在在的创造奇迹的神灵。
麦积山,我来了。
麦积山,因其形状像堆积起来的麦垛而得名。它矗立在秦岭山脉西段,群山环绕中,石窟成为焦点,四面起伏的山峦则是美好的文化历史背景。但再好的景致也需要好的故事,才能解读,才有趣味。于是,我认识了麦积山上的一位美丽的姑娘。她清澈如水的双眸,让我感受到尘世中宛若从天而降的仙子,在为我讲述这人间奇迹;她不含杂质的美妙声音,让我从一座座精美的摩崖雕刻中,仿佛看到了生命再现的活力。
在这位导游的引导下,登临栈道,细看雕塑,顿觉惊险雄伟。石窟始建于十六国后秦,至今已有一千六百年多年,精准地将石崖划分为东西两面摩崖。有无数洞窟佛龛,也有露天依崖而塑的大佛。原建的木栈道因年代久远而多处毁坏,如今已由钢筋水泥栈道替代而成。洞窟之间,全靠架设在崖面上凌空的栈道连接通行。石窟的布局独具匠心,全部开凿在20米至80米高的悬壁上,险绝陡峻。
随着导游温润动听的讲解,细看麦积山上的雕塑,惊叹着那些由高浮塑、圆塑、影塑和壁塑而成的东方奇迹;细品着泥塑中北魏时期的“秀骨清像”,隋唐以来的“丰满圆润”的不同风格;诧异着它们神态各异、栩栩如生的生动与神奇。就这样沿着盘旋的阶梯,我一边欣赏佛国的故事,一边赞叹着先人们的智慧,并为他们的虔诚而深深感动。
在众多塑像里,我看到了那座早已在我心深处生根的“花心金刚”,他还有着另外一个威武的名字,叫作“化生金刚”。导游解释说,这是佛祖从莲花之中点化出来的护法金刚,所以就有了这样两个名字。化生金刚俨如一位来自西域的武士。但威武如他,身下却有着一朵丰硕饱满的莲花。这朵莲花花瓣肥厚,花瓣之下莲叶自然展开,莲叶中还有一枝仿佛自然而生的莲蓬,恰到好处地延伸到了一尊听法的菩萨脚下,使得悬空而塑的菩萨也有了一个稳固的支点。
我始终悬着的心,此时,终于也因此找到了一个安全的支点。
自然与人为的灾害,千百年来曾无数次把厄运带到了麦积山。但是,麦积山是坚强的,它隐忍着人类和自然的无情破坏,等待着人类文明将其重新修复;麦积山是温情的,它宽恕着人类和自然的无情伤害,千百年来,依然用它温柔的情怀接纳人类情感的自然回归;麦积山是温婉的,它以展现人类历史文明的情怀,与你倾情对饮;麦积山也是热烈的,它任你捧出五颜六色的词句,热烈地与它尽情交谈。
心惊胆战地走在凌空穿云的栈道上,我依然不会忘记,贪婪地呼吸着麦积山那空气中弥漫的清新,感受着那镶嵌在绝壁上的精美绝伦的历史文化带来的震撼。那些从后秦到明清历时近千年,历经无数名工巧匠的精雕细琢,那些守候着人类精神文明的一尊尊佛像,或喜或悲,或眉目传情,或目不斜视,或慈眉善目,或恬静安详。这震撼于世的东方奇迹,虽历经地震的无情灾害和外域入侵的铁蹄伤害,可是,在经历了人类文明的修复之后,却依然屹立于世界文化之林。饱经历史沧桑之后,那面容依然姣好的造像还光滑细腻,那每一尊泥塑和石像都仿佛向世人呈现着惊人的内心世界和生命的流动。是人给了它们艺术生命,还是艺术给人类带来了生命?
不管怎样,我依然感谢他们相互找到。
一路攀援,一路惊险。终于,在内心无法平复的波澜中,我们看完了最后一尊佛像。导游说,这些闻名于世千年不朽的塑像,在历经多个朝代之后,仍然不停地被人类修复和再造,用虔诚的信仰维护着这座神圣的山脉。久经沧桑,不忘初心。正是这样锲而不舍地守护与坚持,才让麦积山成了佛教自丝路东进后的一个精神圣地。
麦积山的历史文化底蕴深深地打动着前来参观的我们,无论是舍与不舍,我的麦积山之行也已到此结束,而人类文明的传播却依然在继续。在上山与下山的途中,在与导游的依依惜别中,麦积山的一切美好都被我悉数珍藏。
麦积山,我走了。
在这人生山水之间,草木同在,优劣并存,万物高低厚薄统一着世道。尽管我有千万个不舍,然而,一切也终将无奈地散场。大西北的寒冬荒芜了我的只言片语,我原本是想与你倾诉的,而此时,却任由我翻箱倒柜地寻找,也无法再次找出我内心有限的形容词,来与你倾情对白。
大西北,我走了。
当我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二次飞行之时,我的身体已被送上了云端。当大西北的一切从我的视野中渐行渐远时,我的心已疼痛到了痉挛。我即将回到我的大东北,回到那个我无法走出的黑土地,用现实的喧嚣与我的安静,为我的西北之行祭奠。任红尘如烟,任一指光阴在水墨里越泅越瘦,任我们的灵魂继续错位而行。
靠近大东北,我依然爱着那些冰冷的人们。而大西北那风沙与车轮苍凉的味道,已将我生命的温度,彻底冰冻。麦积山,就这样成为我搁置在岁月里,永远无法排遣出的记忆……
【作者简介】宋雨薇,女,1979年出生于吉林白山,中共党员,东北师范大学文学学士学位。自2012年开始写作,百余篇散文及诗歌散见于《中国社会报》《齐鲁晚报》《济南时报》《吉林日报》《吉林工人报》《长春晚报》《长白山日报》《松原日报》《山东青年》《参花》《齐鲁文学》《民情》《东方散文》《当代散文百家》《长白山文艺》《西部作家》等国家、省、市级报刊杂志。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白山市作家协会会员,鲁讯文学院吉林省中青年作家班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