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7日 星期六
【登沙河杯散文】万一波:在登沙河做一片石
来源:东北作家网 | 作者:万一波  时间: 2016-05-31

    在登沙河做一片石英岩

    从华家屯、登沙河到马坨子、黑咀子一线,地势逐渐平缓,陆地像触角伸向大海。

    如果用植物做路标,你可以先折一根黄桃或苹果的枝条插上黄泥岗,然后顶着满头细碎的花粉继续往下走,就会感到身子越来越轻快,步态越来越平顺,在一片蛙鸣的鼓噪下,你会不知不觉地抽一柄稗子或毛毛狗叼在嘴上,在砸吧茎杆里的甜香同时,成为一个活动着的路标,在成片绵延的稻田里为自己引路。

    马坨子和黑咀子不用标记,两块黑黑的礁,明显的矗在那里。你捞不起海水,但可以在滩上折一根芦苇,把底部的大叶叠成一只小船顺手放进海里延续你的行程,然后举着溜光细长的杆儿和顶部三片细小的叶子,就像举着一根天线,与远方的船影,联络。

    勘探的人也举着对讲机,与远处快要看不见的同伴联络。他们把标尺移来移去,不断校正位置,然后,几根看得见的线条就落在了纸上。这些线条纵经横纬,不断改变着华家屯的隶属和我的肇始:十二岁之前,我是华家屯人,十二岁之后,我跟着父亲成了丹东人,现在,因为他们这么一划拉,一个产业区就跃然纸上,我也因此成了大金普区里的登沙河人。

    地图上的那条线一头连着大连、向东北直至丹东,另一头与一个叫做沿海经济带的粗线衔接起来。像渔网的纲绳,兜着稳定的大陆架和风生水起的海口,也兜起我鱼儿一样跃动着的童年往事。

    我目睹过父亲做为瓦匠的荣耀,他带着叔伯弟兄先是在华家屯、在登沙河给人家盖民房,后来把楼盖到了金州、庄河和大连、丹东。七十年代中那几年,我经常跟着他为民房上梁,不仅能抢到从房梁上撒下来的嘎嘎新的五角、一元纸币,也因为能够吃到白肉、丸子而自豪不已。

    华家屯、登沙河一带是最好的建房场。除了旖旎的山海风光和大片肥田沃土,山坡上、脚底下藏有大量的铁板砂。我和父亲天不亮就下炕,叮叮当当把铁锨扔上后斗,父亲往手心“呸呸”吐两口唾沫,使劲搓几下,用摇把摇醒手扶拖拉机,当这个突突作响的东西一颠一窜跑出村口时,太阳还没有露面。

    下窑的岗头,被我们挖成了悬崖。拉回来的铁板砂,连雨天用来垫院子,泥水不泛。这一带的老房子、院墙,都是用这种砂子和石头砌起来的,尽管是稻草苫盖的房顶,也经得起许多年的风吹雨打。

    我知道父亲让我早起帮他拉砂子,看中的不是我的劳力。我装不了几铁锨就溜了号。那边父亲在装车,沙沙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我却被铁锨下的亮光吸引,一片一片地捡起五颜六色的石片。后来才知道,这种石片叫云母,它的出现在石英岩里极为普遍,只是个头大的、色彩好的不多见。

    我在张婶子家墙头看见过,在自家的房身里抠出过,在雨水冲刷过的田埂上捡到过,在清澈见底的河水中捞起过。我有一兜子的云母片,用它们做万花筒赛过用任何蜡光纸做的,色彩更丰富、灵动,且富有特殊的梦幻感,简直好看死了。

    登沙河东北部属低山丘陵地貌,盛产果木。以前的国光、后来的红富士、再后来工厂化生产的大樱桃、油桃闻名遐迩;沿海平原盛产大米,这里的大米因碱性土质和水性,名声很大;海边有我向往的鱼虾和船影,有海空一色的辽阔和舒展。而今,由于产业区的设立,大车滚滚,塔吊赳赳,正呈现着一派繁忙的建设景象。但是,无论她怎么变化,无论我走到哪里,她都是我心中的一片云母,永远闪耀瑰丽无比的亮光!

    我以上苍的赐予,已经在登沙河埋下了根基——那是坐落在石英岩上的人生原点。

    石英岩的普遍、平常的身份,让我走到哪里都不“隔路”,能够很快融入人群;石英岩

    坚韧的承载力,一直持续强壮着我的骨骼,让我埋头能干事,抬头能看天,从不屈服于困顿和强势;而它多姿多彩的品性,不仅丰满了我的黑白童年,更启迪着我的现实人生,它让我相信:一个人心中有梦,就会走入五光十色的灿烂;而在坚牢又多彩石英岩底座上崛起的登沙河,也必将成就一个风光迤俪的大梦想,成为挂向祖国母亲脖颈上一颗硕大华美的——真珠。

    在登沙河做一片石英岩,我愿以同样的背负和希冀,与你一起担当起职责大任,为你奠基;在登沙河做一片石英岩,我愿以精准的计量,衡定你彼时的思谋,此时的脚力和未来的繁荣。

 

作者:万一波。农历癸卯年腊月(1964年1月)生人。现居沈阳。系中国乡土诗人协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1987年发表处女作,诗文常见《诗刊》《诗潮》《诗歌月刊》《鸭绿江》《芒种》《海燕》《鹿鸣》《辽宁日报》副刊等,曾获全国鲁藜诗歌奖、孙犁散文奖。 2014年创办微信诗刊《动》,倡导贴近生活的平民化写作。著有诗集《熏风点灯》《翅膀上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