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6日 星期五
侯德云:音乐文学的三种抒情方式
来源:本站 | 作者:侯德云  时间: 2015-03-25

 


 

在文学和史学之外,我也算得上是一个音乐爱好者。这爱,不是表现在创作上,而是滞留在欣赏的层面。老实说,我也是追星族之一,有属于自己的精神偶像。

恰逢词作家“关世辉音乐文学作品研讨会”召开,让我有机会对歌词作品,谈一点个人的粗浅看法。我着重要谈的,当然是对关世辉歌词作品的看法。不过,在谈他以前,我想先谈谈自己对歌词的整体印象。对整体的解构,会有益于我们加深对个体的解读。

在我看来,歌词作品,无论是民歌歌词,还是流行歌曲的歌词,或其它什么种类歌曲的歌词,总体来说,可以为两大类,一类是抒情,另一类是言说。

抒情类歌词,有很多名作,比如《我们拥有一个名字叫中国》《我的祖国》《呼伦贝尔大草原》《天路》,等等。在我看来,抒情是歌词的本分。《诗》曰:“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冯梦龙《山歌序》,称山歌为“民间性情之响”。看来,在这个问题上,古人有共识在先,歌词,是以抒情为主的。

言说类的歌词,也不是没有,如湖南民间小调《劳动歌》:“赤脚双双来插田,低头看见水中天;行行插得齐整整,退步原来是向前。”汪曾祺先生称这首民歌是哲理诗。还有一首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说聊斋》:“鬼也不是那鬼,怪也不是那怪,牛鬼蛇神倒比真人君子更可爱……”是不是“说”出了一点什么东西?我觉得说出来了。奇怪的是,当代言说类的歌词,给我的印象,似乎在流行歌曲中比较多见,比如张惠妹演唱的很多歌,《记得》《背叛》《给我感觉》等等,都是言说,且大多与爱情有关。爱情这东西,总是让人喋喋不休,呵呵。

 

总览关世辉的歌词,绝大部分都是抒情类,属于言说类的,我只读到过一首,《养育之恩高于天》。歌词的开头:“来到人世间,生命有长短。一天天长大,都是父母养育咱。”这是说理。但落脚点,还是抒情:“一颗操碎的心分成了八瓣,一腔滚烫的爱与骨肉相连。儿女们无论在何时,都不忘养育之恩高于天。”

歌词的抒情方式,我觉得大致可分为三种,第一种是从叙事到抒情,第二种是从描绘到抒情,第三种是直接抒情。第一种以《天路》为例,“清晨我站在青青的牧场,看到雄鹰披着那霞光”,是叙事,“黄昏我站在高高的山岗,盼着铁路修到我家乡”,还是叙事。两段叙事,都有各自的情感抒发,到最后一段,“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带我们走进人间天堂……”是更高层次的抒情,不经意间,将情感推向高潮。第二种以《呼伦贝尔大草原》为例,这首歌词,是通过描绘草原的风景来引爆作者心中的情感。我们从歌词中,可以看到三幅画面,草原上的蒙古包,大兴安岭的林海和雄鹰,额尔古纳河,在此之外,用“朵朵白云飘在我心间”一句,将三幅画面中所寄寓的情感凝为一体。第三类,我觉得《烟雨桂林》可作代表。歌词无意去描绘烟雨桂林的画面,而是直接抒发胸臆,“飘飘洒洒缠缠绵绵,忘不了烟雨桂林的那种情感”,在抒情的过程中,借用一把雨伞作为符号,不断加大情感的浓度。

以此为镜,关世辉的抒情方式,也就一目了然。

 

关世辉的抒情方式,也不外乎上面提到的三种类型,而且都有可圈可点的代表性作品。

先说从叙事到抒情。我以为《祝福中国梦》和《故乡啊故乡》这两首作品,比较典型。前者的开篇,是宏大的历史叙事,“走过春秋,走过殷商,走出一个雄踞神州的炎黄。走过汉唐,走过乾康,走进一个文明灿烂的东方。中国梦曾经梦出贞观盛世,中国梦曾经梦出大域无疆。”由此发端,一路说来,一直说到当今的中国梦,情感也伴随叙事的递进,越发张扬:“中国梦是中华儿女的能量在释放,中国梦是中华儿女的日子在芬芳。”后者的开篇,有浓郁的怀旧成分,以述说往事的姿态,小角度切入:“故乡生在阡陌的田垄上,倒映的翠柳呵护着村庄。老家小时候依偎在山岗,一边绕河水,一边浸花香。最爱听牛铃响牧童笛声远,最想看炊烟上悬挂的夕阳。”

再说从描绘到抒情。在《诗意老家》里,关世辉为我们描绘了一幅老家的画面,画面上有土房、煤油灯、摇篮、火盆、小溪和炊烟。有过乡村生活经历的人,对这些都很熟悉。正因为熟悉,才更容易牵动我们的情感,与作者的情感产生共鸣。这样的老家,不是关世辉一个人的,是很多很多人,共同的回想和怀念。《故乡风景》也一样。严格说来,这“风景”其实是一幅海的风景、海的情怀。海浪,海风,海潮,海滩,港湾,所有这些海的元素,让作者的情感一次次发酵,一次次升腾。

最后说直接抒情。这类作品,在关世辉的歌词创作中,占有比较大的比例,如《故乡那段老城墙》《老家的客栈》《亲亲的老娘》《母亲就是家》《读你,大海》《把思念点亮》《回到草原我的家》等等。很多词作家,在直接抒情的作品里,喜欢借助某种符号,作为情感的支撑点。关世辉自然也不例外。以《回到草原我的家》为例,作者使用的草原符号,多达五种,酥油茶,毡房,马鞭,青稞酒,格桑花。但关世辉好像更擅长不借助任何符号来抒发情感。在《故乡那段老城墙》里,我找不到任何符号,在《母亲就是家》和《读你,大海》里,同样也找不到。由此我得出结论,关世辉在歌词创作方面,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正面进攻”的高手。而“正面进攻”,似乎是所有攻坚战里,难度最大的一种。

 

    关世辉的歌词创作,开始于2008年,至今已在《歌曲》《词刊》《音乐生活》《广播歌选》《音乐天地》《新歌诗》等全国多家专业音乐期刊发表作品二百多首。到2010年,他开始不断收获创作荣誉,比如《故乡啊故乡》于2012年在全国诗歌、歌词大赛中获得歌词一等奖等等。而其中最大的荣誉,是凭借《故乡风景》,于2014年获得中国音乐家协会《歌曲》编辑部颁发的词曲新作“晨钟奖”,这是歌词创作领域的一个权威奖项。所有这些荣誉的获得,都跟他对歌词创作的执着分不开。在文艺领域,上帝往往偏爱那些执着的痴心人。

在这一桥段,我想说说关世辉歌词作品的艺术特色。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也许不亚于他所获得过的奖项。

按内容来划分,关世辉的歌词作品,可以分为五种类别,祖国情,故乡情,父母情,山水情,以及草原情。而这些作品的艺术特色,可以用三个“饱满”来形容,饱满的情感,饱满的诗意,饱满的正能量。

关于饱满的情感和正能量,在关世辉的作品中,是完全溢于言表的,像清泉里的游鱼一样清晰,不需要过多的语言来分析。而饱满的诗意,则源于他对各种修辞手法的运用自如,特别是在炼字方面,更有其独到之处。

以《腾飞吧,伟大祖国》为例,开头四句:“煮一锅日子灿如红火,挥一臂汗水浇灌收获;酿一坛和谐开怀畅饮,享一个太平扭出欢乐。”连续四个动词,跟随后的名词,搭配出一种奇妙的表达效果,“煮”的是“日子”,“挥”的是“汗水”,“酿”的是“和谐”,“享”的是“太平”,尤其是“煮”和“酿”的搭配,陌生而又贴切。可贵的是,类似的词句运用,在关世辉的作品中,算得上是“普遍现象”。我认为这是他在歌词创作中的最大亮点。

仅仅按我个人的欣赏趣味来说,我特别钟情那些从叙事到抒情的歌词,能把叙事细化到讲故事的程度,更好,如《大碗茶》和《丹顶鹤的故事》;其次喜欢从描绘到抒情的歌词,如《呼伦贝尔大草原》。我非常愿意看到,关世辉在今后的歌词创作中,能在这两种抒情方式上突破原有的思维边界,开创出一片崭新的天地。我可以肯定,那里会有更美的“故乡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