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0日 星期六
重阳:紫星星
来源:本站 | 作者:重阳  时间: 2014-07-14

    一日朋友们相聚,闲谈中,由如何侍弄盆景,说到了赏花。在他们列举出的扶桑、迎春、仙客、含笑等等大串的自爱花名后,我随口接了句“土豆花”,惹得全体哄笑。有位朋友抹着笑出的眼泪说:“冒傻气。”良久,自个儿咂咂舌,也觉得好不俗气。那紫不溜丢的小土豆花,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我是喜欢它吗?是的,那一片片的土豆花,给我的印象太深了,常常化作紫星星在我的梦中闪烁。
    可以说我的童年是在田野中度过的。最早学会的食物名词就是土豆。因为一年四季中我们的饭碗里总离不开土豆。粮食紧缺时,土豆就替代了粮食。特别是人口多生活又不大富裕的人家,土豆真是果腹的宝贝。秋收后的土豆储藏在十几米深的菜窖里,能够接续到新土豆下来。记得第一次到田野上去,父亲指给我看的便是土豆花。这是农家的名花,因为它在泥土里结的果是生命果。好像是在我九岁那年春天,父亲说:“好了,今年琴可以随我种地了。”也许是六、七岁吧?我会走时,就随父亲或母亲,去田间玩耍了。随父亲种地时我是太小了,站在垄台上面总是怕掉下来,看什么都是巨大的。总之有一天我像个男孩子一样,很神气地跟着父亲种田了。
    我看着父亲从菜窖里取出土豆种。用刀把土豆种子削成三份或四份,每一份上都保留着一个或两个乳芽,这就叫“土豆栽子”了。一个晚上,父亲就把所有的土豆种子削成土豆栽子了。
第二天凌晨,东方刚刚发白,父亲就把我从热乎乎的梦里摇醒,一路磕磕绊绊的来到田野,睡眼蒙眬的站在新犁开的田垄上,脚边放着一大筐土豆栽子。父亲给我讲解一遍播种要领,并拿起两颗栽子给我做示范。然后他挥起镢头,在松软湿润的垄台上,走一步刨一个坑,我要做的是跟在后面,把栽子丢进坑里,再用左脚搂土填坑,顺势一踏,接着往下来。装土豆栽子的篮子太大了,我提不动,就用衣襟兜着,同在舞台上走台步差不多。朋友们开玩笑,说:“诗经中,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现在有感觉了吧?”我想就是这种劳动的感觉。这是回味中的真实感觉。而那时,我是太小了,播种着,忍不住的打瞌睡了。父亲看我落在后面了,就喊:“快着,快着,回去吃早饭喽!”我随着这喊声振作起精神,加快了脚步。不久,我又落后了,眼皮不住的打架。
    从此,每逢春天,我就同父亲下地种菜。而我缺觉的感觉便一个春天接着一个春天,以致变成一种渴望,“要是能睡个早觉该多好哇。”我一面把土豆栽子机械的扔进坑里,一面朦朦胧胧的渴望着。如果那时有人问我什么是幸福,我会脱口而出:“睡个早觉。”不过,到了秋天,当我看到翻开的泥浪里,堆满圆溜溜的土豆,同一座座小金字塔似的,我的心情是何等的骄傲和喜悦啊。这些我自己动手播种的圆溜溜的土豆,会帮助我们度过漫长的冬天,和青黄不接的日子,它既是菜又是粮食。母亲会用它做出各种可口的饭菜,比如土豆饼,土豆泥,爆炒尖椒土豆丝,清炖土豆块······换着花样出现在我们的餐桌上。孩子们狼吞虎咽的,仿佛永远也吃不够。孩子们都在长身体啊。
    紫微微的土豆花,香喷喷的土豆,我播种了它,它养育了我。
    虽然我已经走过了三十多年的人生历程,闭着眼睛丢土豆栽子的情景依稀昨日。有时想想,却是庆幸那时的困倦,使我在不用再起大早去种土豆的今天,在人生的道路上,面对数不清的缠绕我的困倦,坦然自若,最多对自己说一句:“想得远一点,困倦真需要忍一忍呢!”
七月的郊外,怕是开遍了紫微微的土豆花吧?在轻风中摆动着,宛如无尽的眨着眼的紫星星。那么生动、严肃、认真的闪烁着。
    想到七月田野中的紫星星,我对朋友说:“走吧,不要在狭小的四壁中坐而论道,走到天空下,哪怕看看大地上的土豆花也好哇。”
    于是我们结伴走向了七月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