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5日 星期四
赵乙
来源:本站 | 作者:  时间: 2014-02-17

  


 赵乙,哈尔滨作协成员,著有《七星级生活》等。

 

一部和老总“谈情说爱”的小说
                 ——评赵乙小说《七星级生活》                                       
                  平明
       今日女权主义者有三种境界,太下者仍然如祥林嫂那样字字血声声泪,太上者如木子美那样说不清是谁玩谁,但最常见的是第三种:争名夺利时忘了性别,技不如人时就控诉不平。其实今日女权问题的核心早已不是“平权”。1923年,鲁迅先生在谈到《玩偶之家》时关心的是娜拉出走之后怎么办。几十年之后,问题已升级为娜拉上班之后怎么办了。赵乙《七星级生活》中的问题更具体:娜拉想升职怎么办?
      近些年来,厚黑学和官场小说之类盛行,按照这个套路,赵乙《七星级生活》大概可以命名为“女性官场小说”,但赵乙女士未必喜欢这个定义。官场毕竟是男性主导的,再说争名夺利、追情逐色是生命使然,非独官场独有,也不啻中国特色,更非全然坏事。古人把人类生活缩减为“饮食男女”,实在是至精至真。马克思说阶级斗争是历史发展的动力,在微观层面,男女斗争又何尝不是?这就是所谓原罪吧。
        原罪就是这身体问题,“上帝给了我身体,让我怎么办?”(曼德尔施坦姆)女权主义者偶尔能忘掉自己是个女人,但却有一个无法忘掉、却讳莫如深的话题,这就是身体及其容貌。实际上即使是最强硬的女权主义者,在每天清晨揽镜自照的时刻,也不得不承认一个痛苦的事实:女性的美貌大抵相当于男性的权力,男性用权力能得到的东西,女性基本可以用美貌得到。简言之:女性的容貌近乎权力和身份。
       这也就是《七星级生活》的主题:男性用权力交换身体,女性用身体交换权利。问题的主要责任当然在男性,但女性是否完全无辜无奈呢?你也可以说这是历史发展的不完善问题,但这是不是大自然的永恒阴谋?没办法,女权主义者像男人一样来句国骂,还得抹好法国化妆品,拎着意大利手袋出门去继续斗争。在地铁上,你可以举着“我可以骚,你不能扰”的牌子,但在升级评职的前夕,趁早别做“丑女无敌”的美梦,实际上很多职业女性正是因此被迫成为商人或泼妇。《七星级生活》中邢嘉懿毕竟还是幸运的,因为她是美女。大自然以及社会中更不公平的问题是:娜拉若不是美女怎么办?
        假如我们承认女性以身体愉人愉己甚至交换资源是基本权利,那么进一步的问题是:以身体为工具篡取公共资源,难免会冒犯公平与正义。正因为如此,“性贿赂”、“权色交易”比“性工作”、“钱色交易”更能引发社会义愤。正是在这一点上,邢嘉懿的爱情和相关行为才成为问题。另外,按照大自然的设计,女性是爱的源头与美的原型,但在一个“男女都一样”的生存环境中,女性争名夺利、勾心斗角不让须眉,甚至以身体交换权利,于是天赋使命与美感荡然无存,她们在打破不平等的男女二元结构的同时,也解构了自我。通过对这种矛盾与悲剧的展示,《七星级生活》成为一部反抗男权、反思女权的批判小说。
      但作者显然并不想写一篇单纯的谴责小说或赤裸裸的身体小说,所以给邢嘉懿的堕落注入了一定量的爱情、温情和义气。领导喜欢“星星”(书中上司对邢大美女的昵称,也是生活中某些男人白天的梦想),星星也并不讨厌领导,小说的批判力度似乎因此降低。但这种设计首先是写作的需要,若写成毫无美感的权色交易,很容易成为网络上常见的情色小说;其二,这种关系和状态更接近于真实。在生活中,男女关系的暧昧、男女斗争的复杂往往超过伦理学家和心理学家们的定义与分类,即使不道德的甚至非法的关系中也常常有真情在。拥有有限肉身的人类(即使是邢嘉懿这样的美女和道貌岸然的上司)毕竟不是恒星,光和热只能来源于同类之间的互相取暖,取暖的材料包括身体和财物。
       《七星级生活》从文字、情节到气氛都具有照相写实主义的风格,一幅幅展示“星星”陨落的过程,真实具体得有点冷漠,读起来有“零度写作”的感觉。作者赵乙,曾经在某医疗单位的药房工作,在小窗户后面,燕帽口罩间只露一双眼睛,没有望闻问切的交流,但一定善于通过处方判断病情。看她的小说仿佛来领药片,味道和心情都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