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里的两棵树
两棵歪到一起的松树
通过自己的骨骼,向上
与身外的自己重合
彼此的树干上带着多年留下的树结
作为疼痛的生的见证
即便有大风袭来
通过拥抱抵制外力,向内
折断曾经孤单伫立时的虚无
在公园一角,它们被我们观看
静静地,以一种迎接
撤消我们奔波的劳顿
作为一个慷慨的馈赠,使我们面对彼此
身形换作枝叶攀附的树
不再有分辨不清的敌意
和对万物的迷失。
夜玫瑰
多年后,我们再一次
分开众多水鸟们的长喙
在固定的生活之外,天路显现
深水下的致意越过
迢遥的呼吸
开在夜路上的玫瑰
与多年前一样
伸展不属于任何人的躯体
低调的美,使这一夜区别与所有夜晚
在微风中,传诵这样的话语:
“在我们热烈讨论并相爱以后
所有花瓣都是一种缝补。你是
灯光的制造师,你是灯火
你是火光的源头。”
渴望一场雨
从空中浇下来。笔直地
有如阳光般,包围一切
洗涮掉冬日的垢病
我渴望雨落下来的声音,而不是
嘀嗒作响的积雪融化声。当你看到
雨水里透明起来的事物
就会知道自天上而来的雨水
一路要经过怎样的挫折和前进
在三月末的下午,窗外布满嘀嗒声
(这比人行走的声音要大得多)我打开一首萨克斯曲
在旧事中沉溺
仿佛回到某一年春天
那一场相遇。
萨克斯之夜
他把老号吹得呜呜响
像哭泣,也像重逢。
灯火笼罩四壁,经典的对白
在小酒吧的墙壁间弹跳
错过的昨天再一次
将酒杯斟满,一个夙愿
长久地在风中站立
并顺着风势荡漾
有虚无的可能性,但他们彼此握住
在最后的信笺中,道出秘密
廊桥下,白蛾子的翅膀再度飞起
伴着老乐手婉转的乐声
一个完美而又凄凉的爱情
像一个低响
像一个安生。
撒娇的天气
“孤独像蓝天一样,无边无际。”一边
踩着初春的街道,一边念动咒语
他在撒娇,仿佛有金属之光落在词语上
在飞的一瞬产生落差
等待另一个人践约
一边飘雪一边晴朗,这是今日的天气
我忽然想起某天的台词,看看蓝天
普照的动词拉动耳机长线
没有音乐声,更没有电话
又一个等待里的断层
不会有什么出现,手机盲音
各种猜测被一首诗切断。阅读的力量
是不断焚毁
是那意义——
深邃和孤独。
大雨
大雨把我隔在药店。
我是来抓药的,五副,水煎服。
大雨让整个白昼瞬间成为暗夜,
昏黄的灯来自对面的婚纱影楼
一片神秘光影。那里的玻璃门开启
但没有人进出。
大雨让街边的梧桐集体下坠,长长的叶荚
被打落了很多,浸肿了很多。
雨越下越大。我为在药店里长久停留而羞愧。
索性再抓五副,或者
一直抓到雨停
反正这一生病得不轻,爱得不轻——
压抑的树枝终于要光明正大的呻吟了。
向上和不朽
速朽的生活快得比飞还快
飞是什么样子?
这你得问大鸟。飞翔在高天之上的
压着晨昏的它们,速度决定能见的频率。
冥冥中的妥协。
隔着一张网,把一盆绿叶植物摆在电脑旁
向上,和不朽的
只有这些绿叶,挺着植物的坚韧
和人群的静寂
那浅棕色的叶茎多像一根通向虚无的绳梯
顺着时光之阵脚,把生命之轻重重托住
藉着天光无限,慢慢规劝一个对生产生恐惧的人
活着并且安好,你是一
是不朽,是植入他人脑海里一段虚渺的来生。
卡
你在恰当的时间死机了。手机
卡在之前的时间里
戛然而止,连同通讯录里
只有姓名没有身体的朋友。
没人能找到你
静静的,仿佛消逝
你在马路上跳跃,假装
这个世界与你无关
没人能在你的时间里插进一腿
你也不能去别人那里横放一截木头
“卡”可以及物,比如某人卡在某人那里
声音卡在平滑的墙壁上
通向某个难以企及,而不仅仅是停止
当我说卡,你送来末班船票
海水摇荡,将我们与岸隔开
蜂拥而至的那些
被我们集体卡在初秋的细雨里。
新月
总是月亮,给我想见的一切
在屏幕和音乐之间,我想起月亮
弯弯地坠入
时间的沙漠。人为的悲伤
和不可抑制的怀念,在我的仰视里
越来越遥不可及
更深露重的曾经,和错宗复杂的小路
我们曾经一起被围困的那里
是不是也有今晚这样的宁静与忧伤
那人不在了,雪还在
车辙被更新,季节也轮回到新一年的夏日
一弯新月挂在高天,高不可及的
你和开始,从桥上下来的历史。
柳絮飘在街上,人躺在尘埃里
高烧,头疼,意识模糊
有再现的清醒还是孤独?
所有过往到此,打开绳结
那到来的,仅仅是对音乐的痴迷
对于走在操场上的那人,我不能多语
只想把今晚的月亮挂在这里
与飞行无关,进入共同的志趣里
感受从天而降的那片微光。
或许会有第二日
最近,我忽然回到若干年前
独处,清醒,孤独和对意义的寻找中
许多人正在歧义的路上
打出爱情的招牌,遮掩
所谓的痛苦之路,和随后而过的风声
“不是我而是风——”
潜藏的关系,要靠树求解
不是风,而是我
孤独的清醒和清醒的孤独
和子夜里独自潸然泪下时所谓的
与世界的和解
仅以此,表述
突然暗下来的一切。你的手那么暖
背影如此黯然,歌词里显现秋之静美
和离别的惆怅,在那座桥上
历史再次关闭城门
你将开始幻听,所有不及物的讲述
而终归有人知道
消失和在消失中秘密的生长
吞噬着无比清晰的指针
向第二日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