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5日 星期四
张笑天:心到佛知
来源:本站 | 作者:张笑天  时间: 2011-05-06

心到佛知

张笑天

    不是庆功会,等于庆功会。
    审片之后的宴会,还不是庆功宴吗?从敞开的窗户扑进来的阵阵大海涛声,也像是经久不息的掌声。
    本不胜酒的我几乎喝醉,一半因为别人灌,一半因为兴奋,自愿。是啊,容易吗?《青春无悔》这部电视剧,从小说到剧本,数易其稿,花费十二年功夫,说“十年磨一剑”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改本,立项,送审,找钱,组建摄制组,找当红明星加盟,预先拉广告,请中央台“跟踪”……历经磨难,总算拍出来,送审了,赢得一片喝彩声。省领导们说是弘扬主旋律的电视剧,专家们称赞有艺术品位,被邀来的群众代表说好看,这不是达到了通常所说的“集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于一炉”的上乘之作吗?
    当然,不能不说是借助了中央电视台一套黄金时段播出的“非正式允诺”, 虽没正式向中央台送审,可我们带着录像带进京,私下里请圈内朋友过了目。谁都明白,这些朋友多是在审片小组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们叫了好,等于“预审”。心里有了底,省广电局蓝局长才决定召开省里的审片会,在传达预审评语时,自然是底气很足。省里的审查就带有一定程度的礼节性和象征性了,满堂彩已是意料中的事,没有悬念。
    我怎能不在鲜花、掌声中一醉方休?说出来不怕别人笑话,我流了泪,只是我猛然想到范进中举的故事,怕被人传为笑谈,才强忍着,没哭出声来。
    我老婆说,为这口“累”,你把一头青丝熬成了白发,四十才出头,街上就有孩子管你叫“老大爷”,值吗?
    她懂什么?当然值。跟她说别的她不明白,我就拿她生孩子打比方,这就像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个白胖娃娃,你不高兴?还会在乎害口呀,难产时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吗?
    这次的“省审”有点儿异乎寻常,是电视台、广电局的初审,又可理解为省里的“终审”。杀伐大权毕竟不在省里,哪怕省委下个红头文件说这部戏绝佳,人家中央电视台不买你账也枉然。
    傻子也看得出来,一般的工作审片哪有这么隆重?不但电视中心崔主任来了,电视台陈台长来了,广电局蓝局长来了,不怎么沾边的文化厅长也来捧场。宣传部的文艺处长、主管副部长当然必到。平时审查现场很少露面的省委宣传部孙部长也来了。最引人注目,最叫我心跳的是省委书记尤湛也兴致满高地坐到了首长席上。
    演职员都有沾点儿喜气的心理,名曰审查,实际是想听领导的赞扬,那心理很像想听大人夸奖的孩子。我心里忐忑,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再明白不过,有最高领导在,他甚至不用表态,一个微笑、一个眼神都会对作品有一锤定音的法律效力。不过,也有危险的一面,倘尤湛不喜欢,不满意,不用说出来,或一言不发,或拂袖而去,那我和金鼎导演哭都哭不上溜了。中央台的表态毕竟是“私下的”、“非正式”的。倘若他有异议,你能不改吗?还是祸福两倚,吉凶各半哪!
    我就坐在尤湛的侧后,昏暗中他的表情全在我监控之下。我的心思根本不在屏幕的剧情上,我的关注点只是尤湛的那张脸。
    还好,我觉得,尤湛从一开始就被吸引了,他是出了名的“老烟枪”,一坐几小时,他居然没出去吸支烟,秘书摸黑蹲到他座位前递烟给他,尤湛也推开了,而且我有好几次看到,他从茶几上拿起纸巾在悄悄擦拭眼角。我暗喜,这就是艺术的魅力,不管你是神、鬼、人,都无法拒绝感动。
    我心里有数。尤湛并不是对电视剧特别热衷的人,去年在血燕岛海上度假村召开的创作会上,他作报告时甚至对当今的荧屏颇有微词,诸如说一些自诩为“古为今用的历史剧,把残暴的帝王刻画成爱民如子的公仆形象”,“把严肃的重大历史争件、历史人物戏说得离谱”,“用媚俗的、低级趣味的喙头冒充喜剧败坏人们的审美情趣”,还有对一些作品的功利性、政绩化倾向也有他的看法。我们圈里人私下里都称赞他是“真懂”,不是外行话。
    他对这部《青春无悔》所以表现出如此浓厚的兴趣,我知道是有内因的,尽管他从没表露过,我更没与他交流过。
    当初电视剧立项后,为了快捷,剧本是通过程序以外的方式送给他“审订”的。我说的“程序外”,是指非正式渠道,既不是通过广电局或宣传部报送,也不是通过办公厅文件交换,热线是我们电视中心给崔主任开车的小周。小周和尤湛的司机小宋很熟,领导开会,他们小哥们常聚在一桌吃工作餐,一来二去就混熟了,一听求他送剧本,他立马拍胸脯,说“保证比机要件还快”。
    我知道,剧本如何,尤湛不会具体管得这么细,也未必有时间看这六十万字的长东西,但我不能不送,这是有原因的。我写的故事,背景是抗日战争年代,中共地下党与日本特高课、汪伪特务斗争的故事,这一段历史可圈可点,又鲜为人知。我还知道,尤湛的父亲就曾是我党的地下交通员,解放后出任过我们省的民政厅长,后来在邻省省会城市市委书记的任上离休。
    你想啊,对这段历史,尤湛能没有特别感情吗?
    当然了,剧本他看没看始终没有准信儿,电视中心崔主任和金鼎导演都盼他有个批示之类的东西下来,可一直没有等到,也没人敢去问。我倒松了一口气,没回音总比下来一大堆意见强。领导有指示,你改不改?不改目无领导,又不愿违心地改,所以还不如相安无事的好。
    灯亮了,灯光下,尤湛眼里闪烁着泪花站起身,他没有对电视剧置评,却走过来,第一个跟我握手,那手温润、柔软却有力,他借助腕力向我传递了鼓舞的信息。松开我的手,又依次与金鼎导演、男女主演握手,说的是同一句话:谢谢,祝贺成功。
    电视中心崔主任热泪涔涔,广电局蓝局长笑逐颜开,文化厅长笑得很含蓄,常委宣传部长直截了当地说:今年的“五个一工程奖不发愁了”,在场的人都会心地笑,仿佛宣传部门看得很重的那个奖已收入囊中。
    说是审查,其实只放头三集,指望公务冗繁的领导一口气看完三十集电视剧,不现实。蓝局长的解释很得体:领导都太忙,今天只是个仪式,与编、导、演主创人员见个面。台里早已刻了光碟,包括剧情简介、海报、剧照等资料分放在每人脚边的材料袋里。蓝局长表示,如果首长有兴趣,可拨冗观看,有不当之处明示,会认真修改,把哪怕是小小的瑕疵都消灭在中央台播出前。
    讨论时,大家你推我,我让你,都不想僭越,尤湛不开腔,人们都不便说话。
    尤湛说了句“这是将我这外行的车呀”,他说,我只有两个字,祝贺。唯一的不足,是前面的字幕,像赶集似的,哪来那么多头衔?总监制、总策划、总顾问、总出品人一大堆,没有总字的监制、策划、顾问、出品人、制片人又一大堆,这些人凭什么来摘桃子吃?是艺术家吗?好像我和孙部长也叨光混迹其中了。
    孙部长马上附和,此风不可长。
    尤湛开了句玩笑:平日里排位、名单学已经够叫人头疼了,怎么当官的又跑字幕上来凑热闹,抢座次了?
    大家愕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怎样回答。
    金鼎倒挺解气地看了我一眼,我看演员们也像讨回了主权一样笑着窃窃私语。金鼎随后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时髦的新词:这也是潜规则呀!
    蓝局长不好装聋作哑,连忙解释:这是业内约定俗成的通例,不妨调任何一部片子看一看,哪一部电视剧都如此,各级领导、出资方,总得给个名目吧?况且署上名代表承担一份责任呢。
    尤湛奚落地说:还冠冕堂皇!这个责任我不负,把我的名字拿掉。
    这一来,部长、厅长、副部长、陈台长、崔主任……都纷纷表态,愿将自己的名字拿掉,从我做起。
    尤湛站起身,在往宴会厅走的路上,他脸上洋溢着平常的笑容,对孙部长说:我小时候可是个影迷,用今天的话来说,算个粉丝。买不起票,就跑到银幕背面去看蹭戏。我连字幕也不放过,那时银幕上是先出厂标,第一个画面是编剧,第二个是导演,第三个是男女主演。规矩什么时候变的?
    孙部长说:大家都愿意附庸风雅嘛。从前,有资格住“单间”的,只有编剧、导演、男女主演;摄影师、美术师、录音师……是住双人间的;服、化、道以下就只能住大通铺了。
    尤湛大笑:生动。现在好,机会均等,连会计、出纳、司机都上字幕了,做饭的大师傅和喂马的也快上字幕了吧?
    众人终于憋不住哄笑起来。
    我明白,说归说,不知发端于何年何月的潜规则,早已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了。改?谈何容易。况且改不改我此时也不关心。
    尤湛一席话,我明显地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好感。
    庆功的酒还没醒,电视中心崔主任陪金导演到我家来了,崔主任有点儿沮丧,金导演却一脸坏笑,有点儿神神秘秘的样子,他们声称是受陈台长、蓝局长委托来见我。
    该不会是发奖金吧?我一边沏茶,也幽他一默。
    崔主任可没心思笑,他点着烟,一句叫我陡然心惊的话随着烟雾喷出来:大家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我的心一下子收紧了。除了对字幕“垢病”的挖苦,尤湛又提什么修改意见了?似乎不会呀!审片后的满意情绪全写在他脸上了,难道睡醒一觉又心血来潮了?
    金鼎还是嘻嘻哈哈的样子:领导怎么会没意见,那不太平庸了吗?
    我心里直打鼓,如果只是改几句台词,倒没什么,若删改情节,难度可就大了。我总觉得不会是大动。既是尤湛的意思,我少不得再打几个通宵吧。
    金鼎显然看出我在“轻敌”,就说,没那么简单,我多希望只是让你在稿纸上改呀,我顶多挖补一下台词,动动剪子,可惜不是。我得动机器。
    在我吃惊的当儿,崔主任粗算了一笔账,没有三十万下不来。况且主演的合同期都过了,有人又接了新戏,要补拍,即便能答应续签超期合同,也得付给人家百分之三百的酬金,新签协议的甲方答不答应通融还是未知数。
    我的头一下子大了,残酒也彻底吓醒了。我不知道要加哪方面的戏。
    当然是尤凤鸣的戏!说这话的时候,金鼎悻悻然,又有点幸灾乐祸,他说:你若早听我的话,加上这个人物,哪有今天的麻烦?这可是你咎由自取,都是你不会做人,有现成的梯子你都懒得爬!
    我当然明白他何所指。确实,在剧本定稿前,金鼎曾转弯抹角地提示过我,是不是应当把尤凤鸣这个人物加上。他说这不是他的意思。
    我明白,有乌纱帽的人才有这样的心计。我有点儿看不起他们,借一部电视剧拍领导的马屁?高明的“曲线救国”。我当时没必要掘人家祖坟,耍了个滑头,我只能找借口,一是尤凤鸣当时不在我写的滨海城市活动,他是与游击队联络的外线交通,搅不到戏里来。更能堵制片方嘴的理由是,再加一个人物,就不是打补丁,要围绕他展开一条线,要写,就得丰满出彩,不好一笔带过,如果想丰满,就得写亲情、爱情,派生出一大堆人物、细节,我动动笔不难,电视中心准备追加一百万成本吧。
    这一招果然有效,击在崔主任软肋上了,他最怕的是超成本,他常自嘲,他是罗锅(驮背)上山——前(钱)紧。
    他们始终不明白我的内心活动。尤湛的父亲,在上世纪四十年代,仅仅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交通员,我若为他夸张地树碑立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在干什么,我怕在圈内丢人,失了人格。
    好在我婉拒之后,没人再提此事。
    想不到片子拍完了,竟然又来了这致命一击,我心里充满反感,就问他们,这是谁的馊主意?
    崔主任用手指指天花板说,是蓝局长、陈台长转达“上头”的意思,而且是不容商量的,非改不行。
    上头?是部长?总不会是尤湛自己的意思吧?
    金导演眯着眼睛说:你别不识抬举,多好的机会呀!
    看着一脸坏笑的金导演,我恨不得打他一拳。
    反感派生出本能的抗拒,我豁出去了,让我为蓝局长、陈台长他们铺升官台阶?我才不为别人的仕途升迁埋单呢!不过话不能伤人。我委婉地表示,考虑到成本、周期和剧本的完整性,只要没有政治问题,没有硬伤,建议最好别改。万一改得面目全非,中央台反而不买账了,岂不是弄巧成拙?何况,不可能是尤湛自己的意思;何况,大家有义务保护、爱护书记的声誉。
    但崔主任随即狡猾地一笑:我若告诉你,这就是尤湛省长本人的意思呢?
    我的头轰地一下,掉头去看金导演:这可能吗?我有点不相信。
    崔主任说他可不敢假传圣旨。
    金导演笑我是“榆木脑袋,不懂顺应潮流”,他列举了近年来多如牛毛的“传记体”纪实文学和影视剧,下级为老上司树碑,儿子筹资推销老子,比比皆是呀。退一步说,传主们本是对革命有贡献的人,难道歌颂一下就大逆不道了吗?
    我还是有点儿反胃,我依然怀疑是他们为了讨好、邀功,挟天子以令诸侯。即便是这样,你能当面去书记那里求证真伪吗?万一是真的呢?你什么意思呀?不情愿宣传书记的父亲吗?再说了,即或是下面的人想拍马,也是好事呀,我一旦把这层纸捅破了,就把主任、台长、局长、部长全得罪了,今后我还有好果子吃吗?何况,书记心里也会不高兴,难道会赐我一块“刚正不阿”匾不成?
    这么一想,才觉得自己好迂腐!不管怎样,我只能奉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于是我连夜构思。加一个人物、加一条线、加若干场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仿佛是一件做成的长袍,非让你改成洋大衣,勉为其难啊。我心里不是滋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金鼎提醒我写尤凤鸣这个人物时,就不该拒绝。现在就是费尽心思把尤湛的父亲刻画得多么出神入化,也晚了,用一句土话说,这叫雨后送蓑衣,谁领你情!
    亡羊补牢吧,我只能做得更漂亮,我才不管它追加多少成本,金鼎说得对,香是给佛烧的,首先得打发佛高兴。
    我新加的这条线,够粗了,金鼎看过改本,嘲讽地说,副线快成主线了,喧宾夺主。可他还是很认真补拍,反正不是承包,他也不算成本账,用他的话说,让老板满意,是唯一要务。
    两个月后,补拍停机,长度胀出五集。
    审查修改后的样片时,尤湛省长没有出席,部长要去带子自己看,也没到场。我白盼了。这次是蓝局长挂帅,带人连轴转看了三个工作日,连中午都不休息,吃过盒饭就开看。
    皇天不负苦心人,大家认为这次改动不但没丢分,反而平添几分精彩,宣传部副部长击掌称道,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原来隐隐的担忧全都一风吹了。
    蓝局长话锋一转,道出了大家心里共同的心思,谁说好与坏都没用,还得等尤湛的意见。三天前他就把录制好的带子亲自交到他秘书手了。问题是,领导日理万机,什么时候看完,这是叫人伤脑筋的事。崔主任、陈台长开始算中央一套的档期,能不能赶上建党纪念日,赶上国庆也好,档期对收视率和社会效果太重要了!
    可皇上不急太监急有什么用?其他影视剧,根本不用过尤湛这一关,《青春无悔》可不行,挂到他线上了,又是奉他命改动的,他不拍板,谁能越过他往中央台送?
    尤湛不愧是个刮风就下雨的角色,他没叫我们叫苦不迭,四天后,他把孙部长、蓝局长、陈台长、崔主任叫到他办公室去了。我和金鼎心里揣个小兔子似的不落底,金鼎老于世故地推测:凶多吉少。
    是呀,如果是皆大欢喜的事,何不把编、导、演一干主创干部全叫去?探讨艺术就怕“背对背”,先跟领导们吹风,再对艺术家们下毛毛雨,这是大动刀斧前的通常做法。
    说是有伤筋动骨的改动吧,又不像,我和金鼎掐着表计算时间呢,从蓝局长一干人进入省政府大院算起,到他们返回电视大厦,前后不到四十分钟,来往路途,不堵车也要三十分钟,再去掉进大楼填卡片,上楼梯,会同孙部长前往尤湛办公室,通过秘书通报,进屋、寒暄、握手的时间,实际交谈的净时间绝对不超过五分钟!五分钟能谈什么?
    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看来一路绿灯,即使有改动,也不会是致命伤。
    孙部长没来。我观察蓝局长、陈台长、崔主任三人的表情,又不容乐观,蓝局长板着脸,陈台长倒是笑着的,可比哭还难看,而崔主任,写了满脸的无奈。
    金鼎忍不住试探地问:看来挺棘手,不好改?
    蓝局长突然哈哈一笑:好改得很,恢复原样,上次审查的三十集原封不动,后补的戏全部砍掉。
    我和金鼎都哭笑不得,这叫什么事?我说得客气:这不是劳民伤财吗?金鼎就挖苦得多了,他说这是“脱了裤子放屁,费二遍事”。
    我投向陈台长、崔主任的鄙夷眼神,肯定让他们不舒服。这次“脱了裤子放屁”、劳民伤财的责任谁来负?现在看,更证实了我当初的推测,就是他们为巴结领导而串演的一场闹剧,弄巧成拙,赔了夫人又折兵。
    还是金鼎导演来得快,他的阴损话张口就来:这回好,拍马屁拍到驴蹄子上了,还挨了一脚!
    蓝局长很大度,不跟他一般见识,他没有针对大家的疑问解释什么,他评价尤湛书记很正,很低调。又简要传达了书记的原话:我不愿看到艺术品里夹带私货,我父亲为革命出过力,不假,可到不了树碑立传的地步。不是不可以写我父亲,只是不能在我主持下操办,此风不可长。
    我与金鼎导演交换了一个眼神,我明白,他和我想的一样,虽然白折腾了两个月,白交了几十万的学费,值!尤湛是好样的,让人服气。
    钱我不管,我的损失在精力!我还是觉得冤,白白耗费了我一腔心血,用金导演的话说,我烧香佛爷都“掉腚”。
    蓝局长一边往外走,一边顺手拍了我一下,扔过来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你不吃亏,心到佛知嘛!
    心到佛知?这是什么意思?是对金鼎那句“我烧香佛爷掉腚”的回应吗?是黑色幽默吗?
    又过两个月,事先毫无先兆,组织部突然下来考察,随后进入公示程序,我将被提拔为省电视台的副台长。
    那天在饭厅见到蓝局长,他展现给我的似笑非笑的脸,也同样是耐人寻味的,这其中仿佛蕴藏着深不可测的玄机……
    故事讲到这里,我有必要把随后发生的推磨式的升迁记录在案:孙部长升任省委副书记,蓝局长虽暂时没当上常委,却已是主持工作的部长,陈台长填补了局长空缺,电视中心陈主任顺理成章当上了副台长,履新的陈局长还兼任台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