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是坐在四楼的珍上房间里为朋友们写东西。我的恋人也住在四楼，和我
对门。我们就是因此而恋爱的。那时候我们常常在门口相遇，时间长了，眉来眼骈
就有了爱情。

    我发现我们生存的位置很有些意义。

    比如我若想和四楼以上几层的女孩发生联系，我就得爬上去或者她们走下来，
我若想和四楼以下的女孩发生联系，她们就得爬上来或者我下去。

    那将有诸多不便，甚至不太可能。

    恋人常常指着我的鼻尖说：你们男人的心……哼，善变。

    我当时有些难过。没人的时候，点燃一根蜡烛，要开心扉走进阴暗处，仔细地
察看自己心然惊愕了。

    很久以前，曾有许多在我脚下的异性苦苦把我追求。我在她们中挑选层次较高
的F 交往了一段时间，她对我一百分好。后来，我发现比F 层次还高一点的E 也有
意追求我，就又选择了E.她对我五十分好。再后来，我觉得如果追求E 之上的D 也
有可能成功，便开始追上D 了。D 于是成了我现在的恋人。她对我十分好。

    我目前不敢承认，除了D ，我对那些在我头顶之上的、高不可攀的异性是否真
的毫无幻想。我不敢。我虽然不能说她们之间ABC 任意一个就会夺走我的爱心，但
是我至少不敢说，她们谁也不能。我也悄悄地试探过，C 不太欣赏我。据此推断，
那么B 肯定对我毫无兴趣。A 呢，对我就会嗤之以鼻了。

    人人都是在尽可能的范围内挑选最佳层次的配偶。这个最佳层次几首与她们的
位置大致相同。这也就是为什么世上绝少甚至根本就没有公主与乞丐联姻的原因。

    我从女孩的身上能够很准确地看出自己的位置。

    恋人是不是与我的情形一样？

    深想下去，我和她那些“除了你我不会再爱别人”的肺腑之言就露了马脚。尽
管如此，却谁也不能说我们的爱情就不是爱情，甚至还是最正常的爱情。

    其实我对我们胡说八道的所谓肺腑之言早就没有十足的信心。世界太大了，我
们没有机会挑选所有的异性。绝不可能因为偶然的结识就是最美好、最纯粹、最永
恒的爱情。即使我们凑巧，也不可以全世界的恋人都凑巧。祝英台在没有与梁山伯
相识之前，到了已婚的年龄，遇见了另一个和梁稍微有些差异的小梁，那么两个人
很可能恋爱。恋爱就必定要说除了你我不会再爱别人。可是以后她又遇见了梁，那
会怎么样？祝忍痛割爱，继续与小梁好下去，你难道不会为她失去了一个伟大的爱
情遗憾么？如果祝重新选择了梁，你难道不会诅咒她过去的信誓旦旦是骗人鬼话么？

    我和恋人有机会结识，并且都挺喜欢对方，或者说都不算讨厌对方，这就够了。
这就是爱情。

    别的楼房、别的单元也许有和我更知心、更般配的女孩。如果有朝一日我和她
偶然相识，我不知道会怎么办。也许，责任感会促使我忠于自己的恋人，也许我会
冲破任何束缚追求更完美的爱情。说不准，如果恋人遇到同样的问题，我当然希望
她选择前者。这多少有些自私。看来我的一些隐私恋人早就洞察了，她说过你们男
人……哼。

    我也希望整个楼房（包括全世界的楼房）的男孩女孩都走出来，走出那该死的
高低层次，聚集到了一片平等的美丽草原上，这样我们才能够摆脱所有附加的规限，
视野更广阔地进行选择。这样的选择会使每个人都更称心一些。

    我和恋人都在四楼。

    也许我们是悲哀的一对儿。

    世上的情侣大多很悲哀。

    于是我前面说我们是正常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