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银杏与一棵银杏的爱情

薛涛

　　许多年前，一只绿色的鸟把两颗种子无意中撒落在旷野上。阳光的温暖，雨露的润泽，土壤的滋养，两颗种子萌发了。他们刚从土壳中晃出头就看见了对方，旷野空旷也很寂寞，它们看着对方长大，把对方当成了伴，但他们无法交流。
　　有一天，一只喜鹊从远方飞来，累了，见旷野中有两棵银杏，就飞过去，落在其中那棵高些的银杏上。高些的银杏是个男孩，他觉得机会来了。他想让头顶这只喜鹊飞到对面的矮银杏上，带去他的问候。矮银杏是个女孩子。
　　喜鹊歇够了，就飞走了。在以后的日子里，高银杏与矮银杏相互望着，望久了，心里产生了关怀之情。而高银杏则几乎每分每秒都深情地望着矮银杏，他说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
　　高银杏还想找个机会把自己的心情告诉矮银杏，比如再求助鸟，或者别人。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机会又来了，从东北吹来一缕风。高银杏赶紧抖掉一片叶子，想托这缕风捎给对面的矮银杏。可是这缕风把事办得太毛糙，呼的一下把叶子卷走了，矮银杏根本就没收到那片叶子。
　　高银杏只好苦苦地立在旷野上，深情地望着矮银杏。
　　总算又有鸟飞来了，是一只山雀。可高银杏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这只性急的山雀就衔着叶子飞走了，她将那片叶子垒窝用了。
　　高银杏伤感地站立着。
　　在以后的日子里，高银杏把地下属于自己的那份水和养分让给了矮银一些。矮银杏收到了这意外的礼物，却不知它从何而来。一只蚯蚓爬过来把这一切歪曲了：“尽情享用吧，这是我从那棵高银杏那里为你搞到的，他长得比你高，不该再享用那么多的水和养分了。”
　　高银杏不知道蚯蚓出卖了他，仍旧把一些水和养分让到矮银杏的那边。他衷心希望弱小的矮银杏能长得再高些强壮些。时间一长，高银杏的体质坏了下来。但他挺住了。
　　矮银杏也发觉了高银杏的病态，很想问问他怎么了，但却无法与他沟通。矮银杏不知道这其中的究竟。
　　这时，高银杏却已看出矮银杏正一天天地强壮起来，心里也就安慰多了。那么即便她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又怕什么呢！
　　有一天凌晨，空中正一块一块聚集云团。这一切都在悄悄进行。高银杏与矮银杏，还有整个旷野都在沉睡。空中一个闪电，耀眼的光芒把矮银杏刺醒了，而就在同时，这道闪电正朝她劈来！矮银杏惊呆了。可是火球飞着飞着却突然改变了方向……
　　砰！一道火光闪过，矮银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受伤的并不是她。
　　天亮了，晴朗了，一切都看明白了。高银杏被闪电击过的伤口还冒着蓝烟。他大半个身子被烧糊了，原来，夜里他扬起枝条拦住了那个朝矮银杏飞去的火球。
　　矮银杏吃惊地望着受伤的高银杏——受伤的不该是他啊？
　　高银杏轻轻呻吟着，但带着快意。
　　旷野上出事了。那只自私的山雀飞来了，胡说八道的蚯蚓也爬来了。他们愧疚地把当时的真相告诉了矮银杏：当初有片叶子是高银杏送给她的……水和养分也是高银杏分给她的……
　　矮银杏不住地点头，她明白了一切。于是她用尽力气朝高银杏靠近。她想抚摸高银杏那正在流血的伤口。可要完全做到这一切是要很多时间的。一年过去了，矮银杏离高银杏还是远远的。
　　高 银杏的呻吟越来越虚弱了。秋风刚一来，他枝头上的叶子就弱不禁风，纷纷飘落下来。
　　矮银杏没有放弃努力。她感动了许多喜鹊和山雀，连蚂蚁都来了，他们把矮银杏身上的叶子搬走，埋在高银杏的根下，那些叶子慢慢腐烂就能变成高银杏的养料了。
　　第二年，春天来了。一阵春风一场春雨，矮银杏发出一片片新叶。可是一看高银杏，他身子光秃秃的，没有醒来的迹象，矮银杏充满柔情地伸出枝头，能够触到高银杏了。原来，又经过半年多不停的努力，她已经不知不觉与高银杏靠近了几分。于是矮银杏就轻轻抚摸着高银杏，抚摸着他被闪电击打过的伤口……
　　这样就到了暮春。
　　一对踏春的恋人来旷野中旅行。他们一眼就看见了两棵几乎缠在了一起的银杏。他们久久望着这两棵情意绵绵的树，不肯离去。
　　男孩说：“那棵好像被火烧过，已经死掉了。”
　　女孩不愿相信这个事实，走过去，惋惜地看着，突然女孩跳了起来：“他没死，他发出了一片小叶儿！”
　　男孩不相信，走过去看：“不可能啊，他伤得多重啊……”
　　女孩想了想说：“是雌银杏的爱情救活了他。”
　　这时高银杏确实苏醒了，他感到全身的汁液又开始流动，他还看见了与他紧紧缠在一起的矮银杏。他轻轻地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