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5日 星期四
孙焱莉:我的表妹像蝴蝶一样飞走
来源:本站 | 作者:孙焱莉  时间: 2013-01-22

     我的表妹们其实大多数离得很远,两个在桂林,一个在营口,一个在抚顺,只有两个在我的家乡。在外地居住的四个见面机会很少,且她们都比我小,不知她们那个年纪的人都在想些什么,不知道异地山水滋养出的她们有什么喜好与脾气。但有一点我是相信的,我们都是一棵树上的枝杈与叶片,在某些方面一定有相似之处,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根。即使离得很远,总有那些脉络与血液相连,我们是亲人。

     而家乡的这两个表妹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她俩年纪与我相仿,没人叫我姐,直呼我名字,这样很好,像朋友。她们有相同的名字——海燕。我们从小玩到大,常厮混在一起,亦友亦师,更是最好的玩伴。可以说我们是挨得最近的三片叶子。从小开始,我们互相打量、观望,在各自的身上探索,发现,对照,慢慢就长大了,我们从玩儿几块石头子儿开始,到村外水塘的一次远行,看水,看鱼群,探究天空与云彩,这些都意义非凡。为一块磁铁和一两句大人们的表扬,我们怄气,对抗;为衣服上的一块油渍,我们喋喋不休。我们是吵闹不停的孩子们,没人在乎我们为什么争吵,因他大人们知道,我们无论怎么闹总会和好如初的。长大成人以后,我的脑海里或梦里总有一些场景与片断闪现:我们在姥姥家门前的水井边玩;我们走在泥泞的道路上;我们从墙头爬过去,我们羞涩新奇地推开一扇并不熟悉的门,见一些面很生的人;我们在黑得不见五指的夜里听姥姥说话;我们争论,吵架,和好,嬉戏,玩闹……在我们的哭泣与欢笑里,时间慢慢流过来。

    随着时间的更迭,我们大了,懂得了珍贵彼此,懂得在一起要互相陪伴,谦让,开始懂得憧憬未来,我们姐妹的情谊像蜜一样稠,甜蜜。曾经有那么几年的时光,我们都彼此惦念,或凑在一起不吵不闹的聊一些“大人”的话,生出一些“大人”的忧虑。其实时间那时远远不够把我们变得成熟,只是我们自认的罢了。

     时间只是水,它化开了我们,冲散了我们。

     最先结婚的是石燕,她是我和祝燕的表妹。她花枝招展地出嫁了,嫁得虽不远,可却成了一个有家的人,与我俩区分开来。再后来,我嫁到外地,祝燕也嫁到外地,我们怀着各自那份淡淡的甜蜜去经营自己的生活,奔自己的方向。有时我想,我们就像蒲公英的花絮,分散了,落在了各自的地方,在那里生根,开花,结果。当我们三个也像那些在外地的表妹们一样相隔很远,相聚不易时,我便开始了怀念与想象,怀念那些逝去的岁月,想着十九岁那年,我们三个一起合影留念时阳光是那么明媚,那张照片如今在哪里?或者这就是时间留给我们的遗憾。遗憾越来越多,这就是生活。就像艰辛与困难我们都需各自承受,总要把脸上的笑容留给爱与关心我们的人,我们懂,生活就是这样一个直白的面孔,需要我们自己用心装饰,用忍受与疼痛,包容与坚持描画。有时孤单了,坐在夜色里我偶尔想起两个表妹中的一个,她们在做什么,想什么,快乐吗?再看看自己,想想自己就不迷茫了,她们在自己的地方,某间屋子里,在属于自己的生活里,经历着甜苦,在时间里感叹,在早晨的露珠与微暖的阳光里享受着爱及生命的馈赠。其实这也是一种馈赠,生命的馈赠,需要用心呵护。

    岁月如流,转眼我们奔着不惑之年而来。

    年纪越大,就越在乎在一起的时间,大舅家表弟结婚那天,我们三个合了一张影,照片是老舅照的,相机没调好,把每个人都照得眼黑嘴黑,把两个漂亮的表妹照得看不清眉目和我一般平常了。但我却分外珍惜,因为我们再不会有第三张合影了。

    命运给予人的良莠不齐,这是常态,我们却促不及防,还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分分,聚聚,匆勿,我们有好多可以挥霍的时间。年初石燕与祝燕搬到了一个城市,我们在网上聊天,相约老姐妹三个要聚一聚,不是那种匆忙的,夹在亲朋与家人中的相聚,我们只要三个人,要找一下年少时的感觉,叙叙旧。可这个愿望却再也无法实现。石燕表妹病了,在她生病期间,我去看过一次,我只看过她一次的消瘦就心疼不已,她美丽的长发,质感而有光泽,当我帮她洗头时,我总不能相信这个事实。我告诉她快养好病,我们好好聚聚,一起喝酒,疯一疯啊。后两个月因为家里的原因,我没法再探视她,那期间,只有祝燕一个人常去看她,陪她,并陪她走完最后一程,我想祝燕所承受的要多于我,在石燕病重期间,我惋惜、疼痛、惦念、遗憾着。而祝燕离她那么近,看她一日紧似一日的消瘦、枯萎,疼痛又要重多少分啊。而有时又想祝燕要比我幸福,毕竟她陪着表妹走完了最后一程,无憾了。

    冬天到了,雪季来了,我的表妹石燕却像蝴蝶一样飞走了,她扑扇的翅膀让我们每个人眼里都进了灰尘,泪流不止。当我们抬头望着,看见的只是满天的星星点点,再低下头时定是白茫茫一片,雪地无痕了。